冒顿向千户长借了弓箭长刀睡袋,恢复了猎人打扮,顿觉身轻气爽。
挛鞮希都日古建议让冒顿带一名龙城卫兵,被冒顿拒绝了,并建议挛鞮希都日古尽快返回龙城履职,龙城不能长时间没有总管。
甩掉了挛鞮希都日古,冒顿觉得轻松自在多了,独自一人在呼呼的西北风的吹送下,信马由缰向南行去,第二天便看到了南面山冈上人们所说的那道大墙。
远远看去,大墙蜿蜒雄立在群山之巅,非常壮观。
可虽然目所能极,要走到大墙边上却非易事,第三天近午才来到大墙所在的山脚下。
冒顿对这里的地形不熟,害怕骑马入山后,自己不在大红的身边,大红会遭到不测,便让大红在山外的草原上吃草等候。
冒顿又抬头观望,看到大黑就在他的头顶上盘旋。
冒顿再无牵挂,向山林深处走去。
这是一片以松树桦树为主,乔灌杂生的老林子。
凛冽的秋风已经吹黄了满山的桦树叶,金灿灿一片。
黑绿的落叶松挺拔壮美,山楂树上挂满了红红圆圆的果实。
灌木丛更是五彩缤纷,美丽秋景尽收眼底。
野鸡在枝头高叫,雄鹰在天空展翅。
冒顿看到如此美景,不竟心旷神怡起来。
多么美丽的一片山林呀,若能在此建一穹庐,以野鸡山果为食,逍遥自在,岂不是神仙般的日子?
冒顿一路看,一路想,一路神思,翻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
冒顿原想,看过大墙以后,最好赶在黄昏时分返回山下。
没曾想,来到了大墙边,太阳已经落山了。
果然如牧民所言,这道大墙建在崇山峻岭之巅,用石块堆砌而成,向东西两方无限延伸下去,宏伟壮观,令人自内心的叹服。
冒顿站在大墙下向北张望,近处五颜六色,雄宏壮丽,远处秋草枯黄,绵延而去,不见尽头。
冒顿想,现在,自己正站在匈奴的最南端。
匈奴的最北端又在哪里呢?自己已经去过最西端,有机会一定要去最东端和最北端看看。
大秦国为何要在这大山之上修筑如此宏伟的一道墙呢?用途究竟是什么?
冒顿想了好一阵,豁然想到,森林中的猛虎要在自己势力范围的边际撒上尿液,从而告知同类,这里已有主人。
大秦国国王可能是用这石墙来圈定自己的势力范围吧,大墙内是我的,大墙外我一概不管。
如果是这样,又兴师动众劳民伤财,那就太不值得了。
冒顿又攀上墙顶,极目向南观望,看到山恋叠嶂,重重叠叠,同样秋色满目,望不到尽头。
秦国的最南边又在哪里呢?大秦国的人又是怎样生活的?
有了这一道大墙,是不是我们匈奴人就不能跨过这道大墙到秦国去了?
秦国垒这道大墙的时候与我们匈奴商量过吗?
秦国为什么就认定这道大墙的南面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我们越过了这道大墙,秦国又会如何呢?
冒顿想,将来一定要带着弟兄们到大墙的南面去看看,到时候,看他秦国有啥本事将我们弟兄们撵回来。
北风吹来,高处不胜寒,冒顿激凛凛打了一个寒战。
此时,西边天空上,晚霞已被夜色吞没,无边的黑暗正沉沉降临。
无月的夜总是黑的很快。
冒顿本想在大墙边多停留一会儿,看到长夜已经降临,四处越来越模糊,只好收拢了纷乱的思绪,下了大墙,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这里山高林密,下山并不比上山容易多少,还得时刻注意脚下打滑。
好在冒顿有丰富的森林生存经验,更不怕林间野兽对他袭击。
但冒顿的耳朵却时刻警惕着林中的一切响动,连树枝上松鼠的声音都分辨清楚。
翻过了一道山,又走进了一片密林。
走出这道密林,就离大红不远了,冒顿加快了脚步。
突然,冒顿觉得这道密林有些不对劲,隐约感觉到有许多动物在轻轻喘息,黑暗的大树后面,似乎潜伏着数不清的危险。
冒顿心里一紧,不敢继续在这危险区里行走,急忙抽身快攀上一棵大树,持弓在手,静静观察起来。
星光笼罩下的老林子,一片沉寂。
刮了一整天的北风,似乎也累了,藏到哪个山弯里睡觉去了。
偶尔有些微小动物戏耍出的声音惊破沉静,却更使林子显得神秘莫测,阴森可怖。
凭着猎人的机警,冒顿嗅到的绝非松鼠戏枝那么简单,他已经感觉到,在漆黑的树林里,正隐藏着无穷的杀机,似乎正在等待着暴的那一刻。
冒顿看不到,但能感觉到,黑暗中,正有无数双警惕的眼睛在林间闪动。
冒顿感觉到,那是人类的眼睛。
如此多的人,如此大的阵容,冒顿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么多的猎手,他们要猎杀什么动物呢?
冒顿静静观察着。
突然,冒顿听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动物从中穿过出的轻微的哗啦声,仔细辨析,分明是一群野猪正从这里经过。
难道是有人要在这里猎杀野猪?
冒顿立即担心起来,因为猎杀野猪是有讲究的,决不能先对队列前面的猪崽下手。
如果不小心误伤了猪崽,整个猪群就会怒,群起与你拼命。
更不能对公猪下手,这些公猪喜欢在松树上摩擦身体,体外粘满了松脂,松脂又与泥土混合,坚硬无比,刀枪难入,无疑给公猪披上了一层铠甲。
若对公猪下手,不但不会有收获,还会引起公猪的疯狂报复。
所以,有经验的猎手总是在猪群经过时,找队列中最肥大的母猪下手。
若先射杀队列中的猪崽,那可就麻烦了。
冒顿正担心着,野猪已隐隐闪现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一排小猪崽,最后面是这群野猪的猪王,强健的公猪。
突然,令冒顿担心的事生了:随着弓箭声想起,两只猪崽应声倒地。
接着,狩猎的人齐声狂呼大喊,不知是想用喊声驱掉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恐惧,还是想将野猪吓跑。
猪群略停顿,立即对树后面狂呼大喊的人群起了进攻。
顿时,人喊猪叫声乱作一团,一场殊死搏斗在冒顿隐身的树下展开了。
冒顿的目光紧盯着那头凶悍的公猪,只见它横冲直撞,向上蜷曲的獠牙像两把锋利的短剑,笨拙地攻击着目标。
箭镞射在它的身上,如同射在了坚硬的石头上,根本无法穿透它的皮毛。
冒顿这时注意到,设伏的人足在百人以上,心里便犯起了疑惑。
猎人联合狩猎他也是见过的,不过五七人而已。
这百十号人,俨然已是部队了。
再看这些猎人,无论是箭镞的力度还是埋伏的隐秘程度,都很一般。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向人群进攻的猪群已与埋伏的人肉搏起来。
刹时间,被野猪咬伤的人哭爹喊娘,被人用刀箭所伤的野猪也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这第一回合,双方各有伤亡。
好在猪群已经快冲过了人群的封锁,再没有返回来继续战斗,惟有那头凶猛的公猪仍然没有离开战场,左冲右突,越战越勇,已经有几个人被它所伤。
冒顿知道,猪群里的猪王有保护猪群的责任,在危险没有消除以前,公猪是不会擅自离开战场的。
面对几十人的围攻,公猪毫无惧色,不时出狂妄的叫声。
围攻它的人长刀不时砍在公猪身上,都被公猪的坚甲将刀枪震开了。
冒顿知道,这群人已经陷入了欲罢不能的尴尬境地,想轻易收兵已非易事,要杀掉这刀枪不入的对手,似乎更是难上加难,一时束手无策,继续战斗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而公猪却越战越勇,在无奈地躲闪、逃避的人群里,恣意肆虐。
突然,有一人向众人喊了一句什么,像是给杂乱的人群布命令,冒顿没听懂这人的话,好像说的不是匈奴语。
只见众人皆向树后隐去,明摆着是要慢慢撤退。
而那人的一声喊却吸引了公猪的注意,公猪立即调整方向,朝喊话的人冲去。
喊话人待要跑开,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向前扑倒在地。
这时,公猪已冲至喊话人近前。
树后猛然冲出两人试图阻止公猪的进攻,大刀砍在猪身上,出两声清粼粼的脆响。
公猪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向喊话人咬落。
喊话人突然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长嚎。
冒顿看得真切,急了。
野猪咬物不同于其他动物,只会咬不会松口或缓口,一旦被野猪咬中,你就别想从野猪的口中逃脱,除非野猪死去。
情急之下,冒顿嗖嗖射出两箭,正中野猪的眼睛。
猛然间失去了视力的野猪惨叫一声,飞身而起,从喊话人身上跃了过去,重重撞在了一棵大树上,接着便在林间毫无目标地横冲直撞,同时出一声声凄厉的大叫。
狩猎的人纷纷逃避,仍然不知如何是好。
冒顿飞身下树,趁着公猪撞树倒地之机,将长刀插进了公猪的胸部。
冒顿当然知道,公猪只有胸部没被坚硬的铠甲般的松脂包裹。
公猪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狩猎人群仍然隐现在林间,惊魂未定。
那位喊话者爬起身来,看了一眼已经不再抽搐的野猪,小心翼翼地来到冒顿面前,将冒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你究竟是人还是来救我们的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