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非但笨,而且傻,这是我和老爸一致结论。基本上,我和老爸都不是好人,心思多多,怪话多多,每每妈妈就成了我们欺负的对象。
有段时间老爸狂喜欢朝天椒,总把所有的菜都弄得很辣,辣得我和妈妈连声抗议。有一天,他端来他的招牌菜之一红烧猪蹄,我们尝了一口,一齐丝丝叫。妈妈抱怨:“怎么搞的,和你说不要做得这么辣了嘛!”老爸气呼呼的,眼珠一,忽然板起脸说:“我一点辣也没加,是你买的不对,谁让你买四川猪蹄的?”妈妈困惑地盯着那盘猪蹄:“不会吧……那个卖猪的,明明和我说是本地猪肉,经过检疫的啊……”我和爸爸楞了三秒,笑得东倒西帷B杪韪加莫名其妙。等她终于反应过来时,脸涨得比红烧猪蹄还红。这个“四川猪蹄”的笑话,一时在亲戚朋友间流传甚广。
我是懒人,因为懒的缘故,对体育并无太大兴趣。妈妈却对一切赛事兴致很高,尤其喜欢球类运动,又尤其喜欢足球。每到世界杯,据说女人怨声载道。我们家却是相反的,平时牢牢掌握遥控器的老爸,也不得不让出来。妈妈最狂热支持巴西队,我唯一一次半夜爬起来看球,就是陪她看巴西队一场半决赛。不幸的是,巴西队输了,弄的妈妈好不伤心。妈妈对中国队也是一片愚忠,中国队叫她伤心却简直是一定的,好在还有女足可以安抚她受伤的心灵。妈妈看球极投入,激动处就大呼小叫,看久了,有时也得意洋洋的评论几句。爸爸对此嗤之以鼻。妈妈很容易弄懂了一些简单规则,可是她一直把“角球”当作“脚球”。用普通话还可藏拙,闽南方言这两个字发音却是截然不同的,有次她喊:“出界了,罚脚球!”刚好被老爸听见了,又成了傻妈妈长久流传的笑料。所以爸爸蔑称她为“伪球迷”。伪球迷就伪球迷吧,一点都不妨碍她看球的乐趣。除此之外,妈妈也是姚明的追星族,常常上新浪体育查找姚明的一切新闻。不过妈妈挺讨厌据称是万人迷的贝克汉姆,球迷男友表扬她趣味纯正。
我和老爸基本不看电视剧。万一哪天看了一会儿,大抵是专挑败笔出来讪笑:这剧本编得多粗糙,情节多不合情理,演员多矫揉造作……总之一句话DD垃圾!妈妈偏偏就喜欢追垃圾电视剧。天知道,到这年纪了,她还单纯似孩子,随时要被感动,哪怕是最蹩脚的表演,都能叫她掉下泪来。哪部电视剧叫她哭得最利害,她对它的热情也最高。于是老爸又增加了一项乐趣,在她看电视剧的当儿,时不时观察她的表情,每到煽情之处,就调侃她:“嘘,要哭了,要哭了,噢,真的哭了!”妈妈早就红了眼圈,还要一边不好意思的分辩:“没有,没哭!”这样的小喜剧,几乎每日上演。有时候我也收敛刻薄,试图陪她看一会儿。可是那一锅粥的剧情越看越糊涂,妈妈就试图对我解说前后情节,她说上半天,我就更糊涂了,末了还是放她自己去哭哭笑笑好了。
我从小抓起一本书,一坐半天,不言不动,唯独脸上表情丰富,旁若无人。这是大人和朋友多时的笑柄。据他们讲,我看书入迷的时候,就是在我旁边高声讲我的笑话,我也是毫无反应的。如果推醒我,我抬头看人,一脸茫然。
原来,这傻气自有由来的。
自从来了一次新加坡,妈妈对钱的观念都“混乱”了。
她来探望我之先,我就重点告诫她,一块钱新币,就是一块钱,不要把每样物价都换算成人民币,否则我会被气死的。这个告诫完全无效。无论是和我去吃饭,去超市买日用品,还是逛街,甚至搭巴士,妈妈都会发出响尾蛇一样的丝丝声:“好贵啊!”当她注视着一种商品,眼珠子一动不动的长达半分钟时,我知道她正在脑子里飞速的把价格换算成人民币,并且和国内作比较,之后大抵又要发出惊叹。我又好气又好笑:“拜托,老妈,这是新加坡,你这样算法,还叫不叫我活啦?”
新加坡地铁和巴士售票是智能化的,人手一张“易通卡”,利用全球定位系统,入站,或者上车时,用卡轻触读卡器,出站或者下车时,再触碰一下,就能支付正确车资。妈妈对那玩意儿有紧张感,总是怕下车时忘了触卡(那样就得付全程车资)。有一次她自己出去,误把我的卡也带在包里,等于支付了双倍车资,发现以后,我极力安慰她不过是几毛钱的事情,她还是懊恼了多日。
等我回家,情况就倒过来了。说真话,我在新加坡并不觉得物价贵,一是坡人平均工资和物价之比,二是习惯了两块钱可以吃顿饭或者乘地铁横穿城市。回国却觉得物价高昂得不得了。和妈妈去超市,看到十块钱一罐的酸奶,我嫌贵,妈妈说:“怎么会啊,才两块钱新币,买吧买吧。”我笑:“妈妈,你在新加坡算人民币,回国算新币,真是不让我活了啊。”正赶上季末打折,我试穿了一双鞋,挺满意,还是嫌贵。妈妈冲过来说:“不会啊,才四十块新币。要不多买上一双带走吧?”我当场昏倒。
有这样隽语无穷的傻妈妈,实在是不开心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