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兮着实看不得侯府里这些事,也不想看到郁承照的嘴脸,她搬去了山中庄子里住下,对外说,庄子里静,适合养胎,也让旁人不要来扰她。
出了林贵人那事后,郁承照的那差事没了,虽然这桩丑事没往外说出去,但是有些知情的人将这宫闱秘事传了出去。京中勋贵对承安侯府颇有微词,排挤,先前还往来的几个亲戚都不往来了。
眼见承安侯府又将落败,侯爷唉声叹气了两日,便领着补品去山中看杜若兮,跟她耳边说些侯府的事,常提郁承照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处,望他们夫妻之间不要因此而生了嫌隙,郁承照经了这事,定会更好的对待她,往后还是要好好过日子。
杜若兮只听听,听他说完后,神色无异,只道:“我孕中身体有些乏,坐一会儿便就困了,爹你先回去吧。”
侯爷无奈,叹了两声,回了侯府里。
他想。杜若兮定是要郁承照亲自去山中看她,她心中的郁气才能消。
“你瞧瞧你,如今哪里还有半点京城才子模样!先前我那般看重你,全是看错了眼,因为一个女人,你就颓丧至如此模样!”侯爷气愤的看着坐在房中地上,不修边幅、只晓得喝酒的郁承照,他骂完之后,又叹气。好好的个儿子,原本是前程似锦的,却因为一个女人变成了这般。
他如何不痛心!
“若兮在山中住着,她是心里记恨你啊。你去山里看看她,同她认个错,哄哄她。女人怀着孩子,心肠软。你就算什么都不顾及了,可你也要想想咱们承安侯府的复兴啊!”
侯爷说得声泪俱下,不过几日的功夫。他都鬓角白了几许头发,苍老许多。
郁承照望望侯爷老态的背影,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他还有夫人和孩子呢。
不过,他对杜若兮,虽然爱,但此时心里是有些怨恨的。若不是杜若兮那么执拗,若她能够大度一点点,承安侯府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应当就会是这京城里最幸福的男人。
而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换了身干净衣裳,修面。
他去了山里见杜若兮。
原先是有恨的,见着人后,看她躺在藤椅上,丫鬟在旁摇个蒲扇扇风,身影甚是顾忌,他便有些心疼,眼眶微微湿润。
他缓慢走近,低着声音道:“若兮,我来了,你在山中可还好?”
杜若兮回身来看了他一眼。眼底满是冷漠,如今这个男人即便如何对她流露出疼爱怜惜的神色,她都不会再对他半分念想。
见杜若兮不说话,他走近了来,继续说:“山中湿气重,物件又不齐全,我总担心你的很,还是回府里住着吧。安全些。”
“若是来劝我回府里住的话,你就请回吧。若你是来看我的,如今也看着了,也请回吧。还有,往后别再来扰着我。”杜若兮冷漠道,丝毫不给郁承照颜面。
郁承照脸色甚是尴尬,轻微咳嗽了声,他心里起了些怨恨。
他道:“若兮,你我是夫妻,难不成你就要一直在这山里住着?你这让京城里的人如何来看我?你要与我赌气到何时?”
“如今,你竟还以为我只是在跟你赌气?”杜若兮质问他,脸色上带着些不悦。
“你先前也不是这等小心眼的人,分明可以皆大欢喜,你偏要弄得如此地步。眼下我也不敢怨了你,你还要我如何?”郁承照有些气急,他都这般低声下气了,杜若兮还不就着下台阶。
她到底想要如何?
杜若兮不再理会他。
他一人无趣,就转身走了。
他想,杜若兮一个女人,置几日气罢了,等她气消了,他再去哄哄她,她就该回来了。
郁承照走后,杜容兮从弄堂里出来,看了眼郁承照离开的背影,她问:“你真不打算给他机会了?还有这孩子……”
“姐姐,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做?”
杜若兮抬头问杜容兮。
杜容兮略想了想,说:“我会杀了他。这男人。他若移情别恋爱上别人也罢了,可他竟然觉得同时爱着两个女人他并没有错处,届时他会觉得他同时爱三个四个女人都没错。那他与那些花心的男人有何区别?”
“我到底没有姐姐那么狠的心。”杜若兮笑道,神色凄凉,她道:“姐姐,我想与他和离。”
“那孩子……”杜容兮顾虑的问。
杜若兮摸摸自己的小腹,她道:“我自己独立养个孩子总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仔细想过了,我与其每日与这么个让我恶心的男人在一块,和离了娘家又不是养不起我和孩子。往后。至于婚嫁之事,他若嫌我和离过,还带着孩子,那样的人,我也不必嫁。”
杜容兮想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声:“一开始,我若阻止了你便好。”
“其实,你成婚的那一日,皇上允了林贵人自由。她去了承安侯府,知道郁承照成婚,她连府们都未进去,我便也将她再次留在了宫里。若那日,我领着她去破坏了你们的婚事,你没嫁成郁承照,你便也不会经历这些。”
杜容兮说完叹声,此时想来,甚是后悔。
杜若兮倒也看得开。对此只唏嘘了一句,说:“若那日破坏了婚事,也会有别的大事发生。人都有那么一劫,躲开了这一劫,就会有另外一个劫难在等着你。”
可不,劫难是躲不掉的。
杜容兮在山中陪着杜若兮说了许久的话,天色暗了下来,她才回了宫里。
两日后,杜若兮要同郁承照和离的和离书就送到了承安侯府里。
郁承照见那和离书,虽有怨恨,可也不敢闹,送和离书的人是杜容兮。杜容兮这个女人行事有多狠毒,京中的人多有耳闻。
“我要见若兮,这是她自己的想法吗?”郁承照忍着怒意问。
杜容兮没给他好脸色,只道:“你签了字,两家关系便就断了。你若不想签,皇上那儿盖上大印也是可以的。只是此事若让皇上出面,承安候府的颜面便有些不好看了。”
侯爷都跪下来求杜容兮了:“杜大小姐。若兮那腹中都怀了我们郁家的孩子,照儿是有些事做得不对,可怎么也得给他个机会。这夫妻俩过日子,总会有些磕绊的。”
“第一,孩子和若兮,杜家都养得起,也会比承安候府养的更好。第二,和离是若兮自己的意思,她既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便真的是过不下去了,旁人觉得如何都没用。还有,我们杜家将女儿养的比男儿都娇贵,对自家人也要求极严格,男子可不许三妻四妾。”
说完,就走了。
杜家权势虽不如往日那般一手遮天了,那在京城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承安候府得罪不起。郁承照朝三暮四,得罪的不止是杜若兮,他得罪的是整个杜家。
郁承照乖乖签了和离书。派人送去杜府。
杜若兮也一直在山中住着,从未下山来过,也未派人去打听京城里的事儿。承安侯又去山里看过她一次,但是她避着没见。
林贵人的身子养好了,杜容兮过去禧云阁给她送了些补品。
林贵人坐在窗前,她有些怕冷,明明五月多的热天,她却在小腿上盖了块薄毯。杜容兮在吩咐着宫女将礼品怎么摆放下来,林贵人与她说起了话来。
又或是在对着空气说。
她说的。是先前如何同郁承照遇上的事。
那日,她请了旨意去迦叶寺里祈福,路上遇到了贼匪,正好郁承照在那一带打猎,顺势救下了她。
那时,郁承照只晓得那是宫里来的主子,并不晓得是她,他救了人后,便就要离去。是她听得他的声音。心下一栋,便难以按捺住激动,掀开帘子,喊他:“世子等一等。”
郁承照听得她的声音,立即回头。
二人四目相对,曾经那些过往历历在目,虽然二人都僵在那儿,可早已心神交会。
片刻后,郁承照勒了缰绳。调转马头,过去道:“此路再有贼匪作乱,我还是送一送贵人吧。贵人要去何处?”
“迦叶寺。”她说完便就放下了帘子,帘内的她,心情激动的难以平静。
一路到了迦叶寺后,郁承照并未离去,反而同主持谈论起佛家之事,他是才子,博览群书。对于佛经也略涉猎,主持同他说得高兴,便留他在寺中吃晚膳。
晚膳后,她在大殿内跪着祈福,郁承照也去了大殿,他并不说话,只与她一同跪着,陪着她。
随后几日里,郁承照都来迦叶寺。每日都与主持畅谈佛经,余后,便是在一旁无声的陪着她,会说许他们曾经在一起的事,每一桩都说得清晰,宛若昨日发生的一般。
“江月,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忘了你。我记得你入宫那一日,你上了轿子,你从轿帘外同我道别,说的话是,‘今日一别,此生无缘’。我也认为我们再也见不得面了。可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我们居然还会遇到,这几日,我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不想让这个梦醒来……”
郁承照说得那般真诚,用心。
林贵人的心里也从来都没有放下过郁承照。今日听他表露心声,也知他心里也没有放下过她。她自然激动欣喜。
她不想去计较郁承照和杜若兮是什么样的关系,她只要知道郁承照仍旧爱着她,这便足够了。
迦叶寺的后山里,他们二人缠绵相拥,尝过男女欢好的滋味,难舍难分。
迦叶寺里的那些日子,她心里最美好的日子。
回宫之后,她也想着出宫见到郁承照,便又找了借口去迦叶寺,郁承照仍与她在迦叶寺里相会。
……
“我不恨他。”林贵人说,“他就是我命里的一道劫难吧。”
杜容兮等着宫女们将补品什么的都安置好了,遣了她们出去,她才与林贵人道:“皇上允了你离开皇宫。届时,宫中会报了你暴毙的消息。”
林贵人意外的看着杜容兮。
“你着实,也是个可怜人。皇上也惜你才华。”说着,杜容兮又顿了顿,“孟桓他看着是冷漠威严,其实,他心软。”
否则,当年怎么会对姜舞同情到爱上。
没几日后,林贵人就离开了皇宫。
这皇城,她踏入的时候,舍下了爱人,再度离开的时候,她已被伤的千疮百孔。
她去了江南。
此后,并无音信。
杜容昊从江南传了信回京城,无垢在江南的人已经清楚的差不多,无垢的巢穴也被他清剿了,不过,除去的都是些小喽啰,他从无垢巢穴里探查出一些资料来,无垢不止存在于江南,他们在各地都有人马,京城更是不少人,而且其组织并不单一是杀手。
江南只是冰山一角。
杜容昊没有直接回宫复命。而是去了乡下,杜容兮给过他信,让他去乡下小住一段,陪陪爹。
这几日,杜容兮总是犯头疼,头疼时,会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片刻后,便就恢复后。
这日,她正在德章宫里伺候,沏着茶,隔着屏风外孟桓与朝中大臣正在议事。突然间,她就昏倒了过去,在旁的宫女,惊叫道:“您这是怎么了?”
孟桓被惊动,正与大臣说话就立刻止住,疾步跑到屏风后,将昏迷的杜容兮抱在怀中,喊了声:“快去请太医。”
太医很快来了,给杜容兮诊了脉,想了许久。
太医院的太医陆陆续续全都来了德章宫里,都瞧不出来杜容兮这是怎么了。
针灸也试过了,中毒吧,倒也不十分像,更不像是睡着了。
试了挺多法子,且不说瞧不出杜容兮是什么病。连让杜容兮醒过来的法子都没有。
孟桓焦急万分,将太医都大骂一遍,可是又如何?
“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去咸安请沈神医来!”孟桓吩咐道。
杜容兮已经昏迷了许久,孟桓焦急担心之外,更是耐心温柔的时常用温水沾益沾杜容兮的唇,到了用膳的点儿,也会喂她喝几口稀粥。
这几日里,他那颗心都随着昏睡的杜容兮慌乱了起来,他怕,他担心会失去杜容兮。
派去咸安的人传了消息回来,说沈时宜去别处云游了,谁也不知他的踪迹。
可杜容兮,仍旧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太医也是每日都给诊脉看着,她那脉象,一天比一天弱。
“难道你真要舍了朕而去吗?”床榻前,孟桓握着杜容兮的手,满眼泪光的道。
如今,他的脑子里没有江山社稷,没有天下黎民百姓,他满脑子只有杜容兮,如今这番,他的心都要碎了。
宋焕之来了德章宫,他道:“我有药可以让她醒过来。”
他过去,也不等孟桓同不同意,就从小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塞进杜容兮的嘴里,给她喂了口茶,灌了下去。
没多一会儿,杜容兮就醒了。
“吃我这药一年,不管是大病,还是中毒,都会好的。每月需吃一粒。”说完,他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