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三日里就赶到南境城,南境城地处南方,此处春寒更甚,荒疾、草木无声,有一大片的沙漠。处于南境城的边缘的便是千越小国。
杜容兮一到南境,就去军中接手军队。
这些将士一直以来都是杜容昊的部下,也曾跟着杜容兮打过一次战,因此对杜容兮接手军队一事毫无反对之声。反倒杜容兮的到来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凝聚起来。
杜容兮一来,就领着这十万兵马打赢了一场大战。使得敌军不敢贸然出兵。
边疆的风沙大,也冷得厉害,杜容兮一直都待在营帐内,未往外出去走动。她来顶多是坐镇谋划,带兵上阵是断然不能的。这些将士们也都不敢让她上阵杀敌。
副将孔忠德端了盆炭火进营帐里,搓了搓手,与杜容兮道:“大小姐,外面将士们围着篝火吃肉,您可要去看看?今儿夜里不太冷。”
在军中,这些人都习惯叫杜容兮为大小姐。
“半夜里敌军会偷袭,你传令下去,让将士们打起精神来。”杜容兮从地形图上移开眼神,与副将吩咐了一句。
孔忠德连忙点头,又佩服的问:“大小姐怎么会知道?”
“眼下无风,皓月当空,天气也回暖了几分。等下半夜的时候,应该会起东南风,我们大营处北,警防敌军偷袭我们的粮草。”杜容兮简略的道。
而去,南境城地势走低,本来就是易攻难守的地方。
“末将明白了。”孔忠德抱拳道,就出了营帐去吩咐将士们夜里防守一事。
杜容兮过去炭盆旁暖了暖手,可她眉色里始终满是忧虑。她与锦秋吩咐了一句:“锦秋。你带一队人埋伏在五里坡,设下机关。”
杜容兮过去案桌,给锦秋指了地形图上五里坡的位置。
锦秋应下就出去了。
杜容兮在营帐中暖了会儿,也出了营帐,看外面不少将士在围着篝火吃肉,嘴里大声说着话。他们见杜容兮出来,叫了她过去,挪了个空位让她坐下。
这一圈的人都是些小将领,杜容兮一来,他们就兴致昂扬的问杜容兮:“我们在南境都有五年了,大小姐。那京城里是个什么样的风景?”
“我跟你们说,江南那是出美人的地方,可惜我十五岁就来了南境,家里说了门亲事,等今年战事了了,就跟将军告假回去成亲。”
“来南境的时候,我媳妇刚生完,我儿子也该有五岁了……”
“唉,我刚成亲还没一个月,就匆匆来了南境,这都五年没回去见到媳妇了。”
……
他们并没有特别紧要的话跟杜容兮问,想要知道的事,问了杜容兮也不知道,就是聚在一起发发牢骚,想想家。
杜容兮听着,渐渐红了眼眶,沉默了许久,她才向众位承诺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定然给你们告假回去探亲。”
“多谢大小姐。”众人齐声道。
孔忠德安排了夜里防守的事后,也过来跟一块坐下,他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后,道:“时辰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明儿说不定还有场硬仗要打。”
众人皆都散去,杜容兮也回了营帐内躺下休息。
眼下她要多加注意休息,不能累及腹中的孩子。
夜里,果然如杜容兮所猜测的一般,敌军来偷袭,好在杜容兮设防精密,敌军并没有讨到好果子。
天还未亮,营帐外就响起轰天打斗之声,杜容兮焦急起身来,召了将领们到她的营帐内来讨论战术。
“敌军主力分成了三股兵力,袭击我们大营的左翼、右翼和正方。我们已经在全军迎战,目前敌军正处于下风。”孔忠德禀报道。
杜容兮看着地形图,大营与南境城只有二十里地,道:“谨防他们绕到我们后边,去攻打南境城。他们攻破南境,我们就会腹背受敌。”
杜容兮与众位将领仔细分析地形和战局,这场大战不过半日功夫,就逼得敌人鸣金收兵,杜容兮也未让人去追,也收兵回来,清点过后,虽然损伤有几百人,但是杀敌却有两千人,算是个不少的胜利。
另外,杜容兮又选了一支精良的队伍,派他们夜里去烧了敌军两个粮草大帐。
这两仗打得极漂亮,将士们士气高涨。
杜容兮也略宽心了些。
眼下几日里千越不会贸然出兵,锦秋怕杜容兮累着,想着陪她去南境城里走走,顺便看看大夫,军营总虽然有军医,但是对女子怀孕安胎一事并不十分擅长。
杜容兮这一去,等得第二日晌午才回军营。
刚到军营里,孔忠德就急匆匆的来见杜容兮,神色晦暗,低声与她禀道:“大小姐,军中出了点事,昨夜里,有士兵去抢了附近村子里的两个女子带回军营里。将士们打了这么久的战,都有好几个月见过女人了,想的很,一时糊涂……”
“那也不能强抢民女啊!”杜容兮怒道,脸色冷的很,比杜容昊都要威严几分,倒是将孔忠德给吓着了,剩余的话也不敢再说。
孔忠德站那儿低着头。
杜容兮怒气过后,又问:“军中的军妓呢?”
“军妓……死了……”孔忠德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顿了片刻后,孔忠德与杜容兮解释了一番军妓的事。
军营里的人多,每年也有从各地送来的一批军妓,但是人数太少,第一年还有一百来人,到去年,就只有二十人。这军中可有十万将士,那一百来人的军妓根本就解决不了将士们的生理欲望。那些军妓来了几个月就被摧残受不了死了,或是病死了。
杜容兮从未去管理过军中风气问题,可是这些士兵竟然能做出强抢民女的事,她如何也不能饶恕,否则这样的事接下来还会发生,会变本加厉的发生。
“她们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孔忠德应下,带着杜容兮过去,去一路上,孔忠德有些迟疑磨蹭,他跟杜容兮说:“这样的事也常有发生。但军妓需缺,其中还有不少士兵估计好几年都没碰过女人,将军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并不大管束这样的事。”
杜容兮一直沉着脸不语,孔忠德也猜不出杜容兮到底是什么心思,这事到底会不会大肆做文章。
到了一处倭房,孔忠德停下来,道:“人就在里面了。”
杜容兮推开木门,里面的光线很暗,只隐约的看到两个女子裸身躺在木床上,身上盖着她们被撕碎的衣裳。空气中还有一丝血腥气。
杜容兮要进去,孔忠德将她拦下:“里头肮脏,怕污了大小姐,冲撞了您。”
杜容兮没进去,示意锦秋进去看一眼,她在外面候着。
锦秋进去看了眼后,才惊慌的跑出来道:“小姐,她们两人都死了。”
杜容兮陡然一惊,锦秋附耳小声的与杜容兮说了几句话,杜容兮的脸色陡然大变,当即怒色转身走开。一边与孔忠德下令:“孔副将,你立即去将那些凌辱这两位女子的士兵抓到校场,全部都砍了!”
两个活生生的女子,就一夜的功夫,就被那些士兵凌辱至死!
孔忠德办事很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将涉事的士兵全都抓到了校场绑着,竟有五十多人,只是砍头这事他没敢办,来禀了杜容兮:“其他士兵听说大小姐因为那些士兵抢了两个民女就要砍了他们,眼下情绪激动。军心动荡,要请您收回成命。”
杜容兮听此,便去了校场。
果然校场围了不少的士兵,都跪着请杜容兮收回成命,连执刑的人都放了刀子,说如何都不会杀他们。
“大小姐,我们为了国家出生入死,不过是玩了个女人,大小姐就要杀了他们,岂不是寒了我们一众将士的心?”其中一个将领道。
杜容兮拿了鞭子,一鞭子就打在他的身上。严厉的正色道:“军法之中,可有一条说强抢良家民女当以军法处置!你身为将领,不但不以此管束手下的兵,竟然还为他们找理由开脱!”
“但他们罪不至死,请大小姐免他们死罪,以杖刑罚之。”他激愤道。
校场里一大群的人都异口同声道:“但他们罪不至死,请大小姐免他们死罪,以杖刑罚之!”
杜容兮气急!
原本这些人强抢民女已经触怒她,没想到军中风气竟然如此,无一人觉得他们错了!
“你们,是保护国家和百姓的将士!可这些人却强掳无辜百姓弱女子。将她们凌辱至死,此等禽兽不如之人,还不该死吗?你们心中可有大义?在那两个女子眼中,你们不是保护百姓的将士,是财狼虎豹!”
全校场的人都跪着,无人说话。
“我今日不杀他们,难以慰藉她们两个无辜冤魂!”杜容兮怒色道。
那些人仍旧跪着不语,执刑的人也丝毫没有动摇,所有的人都要同杜容兮对抗。
杜容兮失望的冷笑,连说三个“好、好、好!”
“你们不执刑,那我亲自来动手!”杜容兮愤慨,提了剑就往刑台上去。
“大小姐还请三思啊!”孔忠德提醒了句。
杜容兮却已经是一剑斩了一人,她满身正气,一剑一个,神色无惧,口中怒斥道:“你们自称保疆卫国,却凌辱良家女子,若但凡还有良知,也不会将人凌辱至死!你们简直丧尽天良!不配当士兵,连人都不配当!”
一路下去,五十多人,全部斩杀。
刑台上满是鲜血,杜容兮的身上也沾满了鲜血。
人杀完了,一大群跪着的士兵都站了起来,大声叫着:“我们不服!”
锦秋瞧出杜容兮被气得够呛,一下子又杀了这么多人,脸色很不好,忙过去扶着杜容兮,与孔忠德说了句:“我扶小姐回营帐里换身干净的衣裳,休息。这儿劳烦孔副将稳定下士兵情绪。”
说完,就扶着杜容兮赶紧离开了。
杜容兮着实动气了,人杀完后,她便有些不舒服,回了营帐就昏昏沉沉的躺下了,头疼得厉害。
锦秋心疼,说她:“小姐何必如此呢,您怀着孩子,来边关带兵打仗本就不妥,您今日里还杀了这么多人,煞气太重了。”
杜容兮昏昏沉沉的睡了,没有回应。
到了夜里,杜容兮才醒来,好几位将领来了营帐里,于她说今日校场杀人一事,已经惹得军心动荡,不少士兵对此有不满之心,眼下得想办法稳定军心。
其中还有位将领埋怨了杜容兮一句:“不过就是两个女子,大小姐这般兴师动众,好了,现在闹得军心不稳了!”
杜容兮脸色冷峻,没理会他,他也看得出这营帐内的将领们对她都有那么一点儿埋怨的意思,只是没敢说出来而已。
营帐内气氛很低沉,杜容兮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
这事。大家还是想看看杜容兮的笑话。
许久后,孔忠德打破沉默,开口道:“说到底还是为了女人的事,军中要是有军妓,他们这事也过去了。”
孔忠德开了口,其他将领也不耿耿于怀,为稳定军心的事出主意:“从南境城里买些女子来军营里充当军妓,南境城里卖女、奴婢都不少。”
杜容兮是十分厌恶此话,但并未表露出来,略想了会儿道:“南境大牢里有女刑犯,可以量刑判定,选出一部分来充当军妓。”
“这法子虽行,但是,大家伙干那事也不全是为了泻火,也想搂着个漂亮些的女子。”孔忠德轻咳嗽了声,隐晦道。
顿了片刻后,他提了个主意:“南境城里有十几家的青楼,若是青楼里的那些女子到军营里来,将士们自然会高兴。”
青楼女子本就是卖身的,行那些事也自然,当然将士们会更高兴。
杜容兮也答应了孔忠德的这个提议,也让人去南境大牢里提些年轻些姿色尚好死刑犯送来军中当军妓。
一日后,南境府衙就押送了三十名女子囚犯来,青楼那边也选送了四五十人来。
看着人进了军营里,杜容兮与孔忠德叮嘱了一句:“军妓营中,每日前去的士兵不得超过三百人,另外她们月事不得强迫行房,士兵那儿安排,有立功者可排前而去,无功者往后排。记住,切不可闹出人命来!”
“是。”孔忠德应下,便就去安排此事了。
虽然眼下军心是稳定下来了,但杜容兮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就因为女人,就能闹得军心不稳,这件事不应该闹得这么大才对。
*
孟桓赶到咸安后,才知道杜容兮去了边关。
原本他是要立即去边关找杜容兮,只是晋阳突然出了变故,他便与小公子、杜响立即折返回晋阳。
晋阳出现了一批死士,到处屠杀百姓,此乃是姜人豢养的毒尸,晋阳不少百姓被杀或是被伤,晋阳王府喝官府的人都出动了,都无法将他们全部围剿。幸而咸安城的兵力一直都蓄养着,加之咸安城里逃难来了不少人。
孟桓带了咸安城的官兵赶去晋阳,让咸安知府再训练一批新的官兵。
那些毒尸必须要消灭,不能让他们出晋阳城,否则他们跑到其他城中,必定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孟桓此去晋阳,就耽搁了五六日,晋阳的事一了,他就又迅速赶往边关。
只是,他去边关就没有杜容兮去边关那样顺利,他此去一路,时时刻刻都在遭到无垢杀手的伏击。行程极慢。
*
敌军一直很安静,料想他们近期不会有进攻的打算。
休整几日后,杜容兮看着这风向,不能给敌军太多时日休养生息,她得再去重创敌军一次。
是夜,杜容兮安排了三万精锐去袭营,早就摸清了敌军营帐所在之地,趁着月黑风高,几万人突然杀过去,打了敌军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挫了敌军近半的主力。
本来敌军也是些乌合之众,虽然有不少能人,但真打战起来,还得看战术和军队士气。夜里偷袭,敌军不少士兵直接丢了武器跑,全都想着活命,忘了御敌。
毕竟只有三万人,没有乘势追击,大胜后,就立即鸣金收兵。
这一战打得漂亮,料想这些千越人没有一个月都难以将兵马组合起来,南境的危机也算是解除了。现在危急的就是北境。西宁等地。
南境这边的将士也打了那么久的战,需要休息几日,另外还得去筹备粮草。
孔忠德看杜容兮整日带在军营里,怕她受不了军营里的粗糙生活,便让她去南境城里住两日,另外粮草官也在南境城里筹备粮草,她去看着也好。
杜容兮想,南境危机已经解除,她的确没必要待在军营里。等筹备好粮草后,她得带几万兵马去支援西宁。
南境城里,热闹繁华。百姓们都松了口气,放心安生的过日子。
孔忠德给杜容兮找了处宅子住着,他说那宅子是一富商的住处,里头景致好,日常要用的东西也都备得齐全。丫鬟、下人一一都有。
可给杜容兮当个暂时的行宫住着,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战事结束了,到了城里,总不能住得太寒酸。
入得那宅院里,院中已有一大群的奴仆等着,恭敬的向杜容兮请安行礼。
往院子里看了一番后。锦秋笑着道:“这处地儿不错,能比京城的西郊园林,没想到孔副将虽是个粗人,可这心思还挺细腻的。能找到这么一处好地方。”
园子里假山流水,奴仆们模样也生得十分紧俏,个个伶俐,杜容兮瞧着,也心情舒畅许多。
孔忠德请了大夫来给杜容兮诊脉。
“娘娘的脉象缓而无力,身体拖累许多,还得多加休息,不可再长途奔波劳累。不然胎儿及娘娘都有生命危险。”大夫诊脉过后,忧心道。
如此说来,杜容兮暂且不能往西宁去。
杜容兮思虑许久,西宁那边有其他将军坐镇,只要将派去兵马支援就可,她去不去,倒没有多大关系。为了能够平安生下孩子,她决定暂时留在南境城里。
选了位将军带兵和粮草前去西宁支援,她便安心的在南境城里住下。
这日夜里,杜容兮睡得半梦半醒的,总听着外面有什么响动。刚要起身来,就有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冰冷刺骨。
“别动,否则别怪刀子不长眼!”男人粗重的声音威胁。
杜容兮当即醒了睡意,借着窗外的月光隐约的看清了挟持她的男子,满嘴络腮胡子,眼如铜铃般,粗眉,脸上有道刀疤。
“你想干什么?”杜容兮低声问,冷静自若。
这宅院里这么多人,她身边也有不少高手保护。该担心的应该是挟持她的人才对。
那男人没有说话。
房门推开来,孔忠德领着好几个人拿着火把进来。
杜容兮刚要说话,却听得孔忠德道:“人都除掉了,得赶紧带着她出城,一旦惊动官府,就出不了城了!”
他这话,是对挟持着杜容兮的那个男人说的。
杜容兮看了跟在孔忠德身后拿着火把的人都是这宅院里的下人,瞬间,她全都明白了。
“孔副将,你到底是什么人?”杜容兮冷声问,即便此事被挟持了,她仍旧不见半点惧意,且威严更甚。
孔忠德笑了声,朝杜容兮拱了拱手:“皇后娘娘,对不住了,末将一直都是千越人。几年前,末将是千越的大将军,千越被灭后,末将迫不得已改名换姓混在了南境军中。”
随后,他不同杜容兮再多言,命人将杜容兮绑了起来,堵住她的嘴,就塞进外面院子里准备的一顶轿子。
他筹谋着将杜容兮骗到了南境城里,住进了全是他的人的院子。
千越的成败,就在杜容兮这个人了。
轿子一路往城门外抬去,守城门的将士将轿子拦住:“什么人?大半夜的出城?”
孔忠德向城门守将亮了令牌,道:“皇后娘娘要去城外的寒山寺里祈福。”
城门守将虽狐疑,到底不敢拦了皇后的轿子,便开了城门放他们出去。
轿子里的杜容兮早就被他们给迷晕。
轿子出了城门,天色渐渐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