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又开始火力扫荡,外面不时有弹片和溅起的泥土块掉进掩体里。鬼子步兵也慢慢地摸上来,不断地用火焰喷射器喷射和自动榴弹发射器轰击,外面漆黑的夜色不时被照亮。
剩下的敌人直升机仍然在阵地上徘徊,不过听声音好像远了许多。
“我们得想个办法尽快把敌人赶下去。不然会早早陷入与鬼子步兵的坑道对峙战斗。”我说道。
夜里三点就可以撤退,时间还早得很,我只希望尽量避免缠斗好捱到撤退时刻。
这时张廷玉收到命令。
“准备出击!烟雾弹已经点着。”
打开步枪保险,我们向坑道掩体出口靠近了一些。
估摸着时间,当敌人炮火覆盖一转移,我就腾身跃入外面的堑壕之中。
“小心!”
张廷玉紧跟在我的身后。
“注意分散,隔几米就有猫耳洞,可以藏身。”
我说完便小心地拉开了与张廷玉的距离。
在阵地上非常忌讳扎堆作战。
如果间隔不到二十米,也许鬼子一发155毫米榴弹就能把我们一起端掉,连个收遗体的人都省了。
在我们右面远处,有战友已经在朝敌人开火。
冷静的短点射,是个老兵。
我小心地探头查看。
在我正前方的一辆坦克附近有不少鬼子步兵在活动,更远些的地方是他们的自行迫击炮和步兵装甲战车,虽看不真切,但鬼子活动的影子四处出现。
敌人来者甚众。
鬼子迫击炮正在高速发射炮弹,嘶嘶尖叫着把阵地上的破烂瓦砾炸得四处横飞;步兵战车的小口径机关炮也不时倾泻出一串串炮弹,在阵地掀起一丈多高的火墙。
瞅准一个目标我开火了,步枪轻快地在我的臂弯里跳动着。
也没顾得上检查战果,我飞快地在堑壕里高速移动,不时停下来朝某个嚣张的鬼子步兵射手来一梭子。
阵地表面弹落如雨。
奔跑中扳机挂膛了,我摸索着更换新弹匣。
一没留神,身体猛然被脚下横在堑壕里的一个物体绊倒,还没等我爬起身来,鬼子的自行迫击炮弹又呼啸着覆盖上来。
真他妈要命!
瞥见身边堑壕下面的猫耳洞,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侧滚钻进洞内。
那颗炮弹垂直地落在我的头顶上爆炸。隔着一米多厚的泥石和混凝土层我仍能够感觉到炮弹爆炸形成的巨大威力。
我被震得七荤八素,耳朵里发出嗡的一声炸响,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几乎被炮弹震昏过去,好半天我都在恍惚之中,缺氧的大脑一阵阵地眩晕。张大嘴呼吸,可空气中全是粉尘。
掩体被炸塌了一片。空气中弥漫着黑索金爆炸后散发的难闻气息。我开始剧烈地咳嗽,胸口被牵引拉扯着,疼痛无比。
夜视仪被摔松了,四处飞散的泥尘也让我无法睁开眼睛。
黑暗中我摸索到身边的一块石头。
刚才是被这块挤瘪的混凝土块压在我的胸口旁,要是再朝里面滚进一些,这块石头就能把我给挤瘪。
好险!
我躺在地上半天没动弹。
听声音敌人好像正在撤退,得赶快回到坑道里去。鬼子喜欢在每次进攻的前后用没完没了的重炮轰炸来伴奏,现在上表面阵地游荡无疑是找死。逃过一劫后,我挣扎着试图将被泥土掩埋的下半身抽出来。枪托刚才顶着我的腰,痛苦不已。
像避难的老鼠一样挣扎着爬出损坏的猫耳洞,我不停地搓揉着被石头压伤的胸口。
小鬼子王八蛋!
我边诅咒着敌人的炮兵边在黑暗中分辨自己的位置。
这是个可以和地狱媲美的地方,不,这里就是地狱。
面目全非的地面上如同荒凉的月球表面一样没有任何生机。敌人正在撤,战车的压制火力胡乱地继续在月球表面开垦。妖冶的鬼火在阵地上游荡,刺鼻的硝烟被炮弹爆炸后形成的冲击波搅动翻滚着如同地狱的帷幕一般。
真他妈是个好地方!
我费力地吐掉嘴里的沙土,手撑着堑壕墙壁摸索着吃力地往坑道入口走去。
脚又被某个东西挡住。
当我骂骂咧咧地准备从上面迈过去的时候愣住了。
是自己人的尸体。
又一个不幸战死在堑壕里的战友。
他的头连同钢盔已被炸飞,身体别扭地仆倒在堑壕里,身体上面满是鲜血和泥土。从鞋子的模样上我知道这是自己人。
死了,又一个牺牲了。
我呢喃着费力弯下腰把他的脚腕攥住。
得把牺牲战友的尸体带回去收拾好,这是战场上一项必做的事情,不管是谁,也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情况还允许。
“在这种时候还有勇气走上战场的人都是堂堂汉子。他们是纯粹拿命来抗啊!”
在给一个战友遗体整理仪容时老雷曾这样对我叹息说道。
是汉子!
我回想起这座城市快被敌人包围时人们惊慌逃窜的情景。所有通向外面的道路上全是看不见头尾的车流人流,人们相互践踏,小孩哭大人喊,一幕世界末日的样子。
把战友遗体拖进坑道一处安全地方时我已筋疲力尽。战争无情地摧残着我的健康,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甚至没有喝过一口热水。
扎鞋子的绳子大概断了,脚趾已扎在冰冷潮湿的泥土里,身体也开始发冷,我紧紧地抱着胳膊将身体蜷成一团。
坑道里空旷无人,黑暗中身旁全是战友流尽鲜血的残破尸体,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水,真想喝口水!
要热水,最好是那种刚烧开的,满满一大杯;不行,得再倒点橙汁,是那种可爱的乳黄色橙汁,散发着令人陶醉的柑橘香气。
鬼子又开始轰炸,我艰难地塞上耳塞继续蜷缩在黑暗中。
“敌人上来了!准备战斗!”
敌人炮击结束后不久,坑道里响起战士们的呼喊声。
战斗!
我挣扎着爬起来,拖着步枪走向掩体。
这次双方地面部队的交火才持续一会儿敌人就撑不住了,雇佣军大概还没有把自己手上的武器摸熟,连战车上的自动防御系统都不会用。
留下一辆熊熊燃烧的步兵战车,鬼子哇哇叫着开始退了下去。
滞留在我们阵地附近的鬼子步兵们却被遗弃在我们的火力覆盖之下。
我正起劲地压制着一个躲在近旁弹坑里的鬼子的时候,听见右面有人在喊叫。
“进紧急避难室!进紧急避难室!”
是张廷玉这家伙,四周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叫那么大声,也不怕被鬼子发现?
我边扫射边疑惑地朝他喊叫的地方摸过去。
“是不是那里有热水喝?”我昏昏然问道。
“敌人已投下温压弹了,快进避难室躲躲。娘的,想死啊!”
张廷玉猛然将我踹进坑道里。
温压弹!
我一个激灵,清醒一些。
“妈的,能不能扔温水瓶下来。那样老子肯定会在阵地上等着。”
我边唾骂着扔炸弹的那个鬼子三代祖宗边晃晃悠悠走向避难室。
战士们三两个地跑向避难室,所有的人都在边跑边高声叫骂。
对我们这些坚守阵地的步兵来说,温压弹几乎就是索命的无常。
在温压弹的巨大杀伤威力面前,躲避得稍微缓慢或者没有坚固的工事藏身,或者没有氧气面具可供呼吸的人,没有谁能够逃脱死神的追逐。
我们的阵地构筑在最靠近城市的东面高地。城市原本就是战略枢纽,布置了大量的防空部队和守备部队,并且工程兵构筑了大量的坑道工事。在战争全面爆发后,工程兵部队在这一带进一步构筑了纵深三十多公里的椭圆形防御阵地,其中也包括离城市不远的那片连绵山脉。所有重点的抵抗枢纽工事都构筑了单独的三防设施,以保证守备部队能够抵御敌人温压弹的攻击。
敌人在最开始向环形防御阵地进攻的时候其空中支援部队无法顺利参战,设在城市里的防空部队一度把敌人的作战飞机驱逐出七十公里以外。得不到空军有力的支援,敌人地面部队显然缺乏有效的攻击手段。但随着防空部队导弹的逐渐短缺,敌人空军加强了对地支援。一开始敌人先使用普通的防区外撒布弹药,但随着重型的钻地弹和燃料空气炸弹、次声波炸弹的运达和投放,我们的防御部队伤亡大幅上升,牺牲的战士中很大一部分是被鬼子的燃料空气炸弹和次声波炸弹夺去生命的。鬼子也乘机逐步缩小包围圈。
我们防守的这段阵地纵深只有两千多米,原本是我们152重型牵引榴弹炮部队一个连的作战阵地,可惜还没怎么发挥战斗力,就在一次急促射击的时候遭到敌人数架A-10攻击机的低空突袭,全连伤亡惨重。不过这里的地下坑道设施还比较完整,其中包括一个可以容纳一百多人的防护室。
当我走到避难室门口的时候,发现原来躺在医疗室里养伤的大李和宋布衣也闻声赶到门口。
先到的战士们纷纷给自己挂上简易的氧气发生器,扣上面罩。
我们的氧气发生器是用双氧水混合药板发生化学反应产生氧气的,轻便简易,这是用民用产品改进后给部队大量配发的。
很快又有二十几个战士撤进防护室。
“都到齐了吗?”
宋布衣转身问道。
“怎么不见李玮和江垒?还有张廷玉?你们谁看见了?”我有些焦急地朝身边的战士问道。
没有人回答。
“给,戴上氧气面具。”宋布衣递给我一套氧气防护设备。
戴上面具再把氧气发生器挎包挂在身上,我回头等待着他们三个人。
温压弹随时会在我们阵地上爆炸,不关上防护门我们也活不了,房间里的战士不约而同地停止说话侧耳倾听,等待上面的战友。
令人不安的寂静,每个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着死神的光临。在暗淡的应急灯灯光里,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紧张地交流着眼神,墙壁上拉长的影子在不安地摇曳着。
不知他们中谁还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几个准备随时关门的战士焦急地等待李玮他们的出现,他们额头上已满是汗水。
不关门,我们还是没有任何安全。
低矮的坑道被黑暗笼罩,不知他们三个是否能从这黑暗中逃脱出来。
终于,他们的身影从坑道的尽头出现。
少校气喘吁吁地跑在前面。
怎么还抬着个人?
没时间细问,我和宋布衣领着他们三人跑进防护室。
几个战士飞快地把防护室厚重的钢门全部关上加栓。
防护室建在坑道最底层,离表面阵地有将近二十米的垂直距离,从坑道抵达防护室要转七八个弯。防护室有三个门,分别通向不同的方向,即使有一段坑道坍塌我们也不会被埋在下面出不去。
是张廷玉受伤了。
我刚回头准备看看张廷玉的伤势,房顶传来一阵恐怖的闷响,接着墙角的支柱咯吱咯吱响起来。
温压弹爆炸了。
大家抬头看去,只见支柱上靠近墙顶的应力角钢慢慢地变形扭曲。过了片刻,强大的燃气冲击波发出隆隆声沿着坑道扑过来,像只呼啸而至的狂躁巨龙。整个防护室地面都在燃料空气炸弹的爆炸冲击波下颤抖,随着大地的震动,灰尘一阵阵从防护室顶部的工字钢缝隙之间喷洒而下。
砰!
高温气流重重地撞击在门上。
这次敌人的温压弹直接在我们阵地上空爆炸,这里几乎是炸弹的爆心。
门的四周边缝随着气流的重撞,向房间里喷出一排排烟尘。
阵阵炙热的气流游走在防护室中。房间里的气温很快升高,我的额头上也随即冒出汗珠来。
从门四周散发的烟尘还未落下,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后退。灰尘又转飘向大门,如同一个怯场的蹩脚演员无法突然面对众多陌生的眼神,试图从舞台上匆忙溜掉。巨大的吸力使门缝发出“咻咻”的声音,空气在迅速逃逸。
氧气面具里的氧气有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品气味,我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我扭头看着四散坐在地上的战士们,大家的动作都很不自然。
江垒抱着自己的膝盖,死死地将头埋在大腿里,不用看脸色,仅从他不断耸动的肩膀就可以判断出小伙子现在正沉浸在满心的恐惧里。
敌人发射了一枚重型温压弹,幸亏躲避得及时。但我有些不解,怎么敌人不顾自己人的死活,难道打算让他们的士兵和我们来个玉石俱焚?这不应是美国鬼子的风格啊!
对了,和我们作战的是雇佣军,一群炮灰而已。
刚才敌人的步兵有一些已经冲到我们的坑道口,估计会有步兵没能及时撤下去,被温压弹冲击波吞噬而毙命。
在防护室里又待了几分钟,我走到少校面前。
“可以上表面阵地。外面有风,估计一氧化碳的浓度不会太高。”我拿下面罩冲他说道。
渐渐我感觉有点头昏,赶快又把面罩捂上。
错误错误,浓度很高!
每次爆炸后都会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由于爆炸物不纯净,空气中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众人又在昏黄的灯光下等待,直到防护室内尘埃落定后,几个战士这才吃力地打开有些变形的门。
少校提着应急灯在前面开路,我们沿着烟雾弥漫的坑道向上面摸去。
来到第二层坑道我们才发现,上第一层坑道的出口已经被炸塌了,被巨大的冲击波拍瘪的甬道里全是纵横交织的钢筋混凝土碎块。
出不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赶快找另外的道路吧。
左右两面的坑道已被炸塌。
幸甚,找了一圈后我们最终发现通往后面的道路还可以通行。
没办法,在下面集结休整太过危险,我们只有撤向苏秦他们那里的后部隐蔽坑道阵地。路过152榴弹贮藏室,我发现进去的正门也被刚才的轰炸给压碎了。
还有个侧门,是通往放引信的房间的,我曾经和老雷进去过。
摸索着,我从侧门拐进去。
厚重结实的坑道顶部已经塌陷许多,要是再来一次大爆炸,贮藏室就肯定会被炸穿。
我小心地退出来。
少校正在清点人数装备,战士们挨个报告自己手头上的武器弹药。坦克隐蔽的坑道里依然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硝烟久久飘浮在空气中无法散去。
“少校同志。坦克炮弹已经打完了,只剩百多发12.7毫米机枪弹;我们身上的弹药大都不够一个基数,反坦克导弹也只剩两发。牺牲二十四名战士,另外重伤一个。还要坚持六个小时。”大李边咳嗽边说道。
“坦克只能先停在这儿。还有多余的武器吗?”
苏秦从坦克上跳下来。
弹药已经严重短缺,听完汇报,李玮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想起那颗存着的反坦克雷,但估计在刚才的爆炸下已经报销。
可惜!今晚便宜鬼子了。
“大家抓紧时间休整,收集一下阵地上剩余的枪支弹药。不过要注意敌人狙击手。”
李玮给战士们下命令。
“张廷玉,你怎么样?他伤在哪儿?”
看他好像昏迷过去,我朝旁边的战士问道。
“被鬼子直升机火箭弹弹片打中,伤势严重。得赶紧送医院。”旁边的战士边给张廷玉擦拭脸上的尘土和硝烟油子边说道。
急救队!
这时候哪来的急救队?
只能让现在坑道里的战士把他送下去。
可这里的人只够凑两个班了。阵地怎么办?还有六个小时!
我低头看去,发现张廷玉的腹部包扎着层层绷带,鲜血已将他的迷彩服染得殷红,脸色因为缺血而变得蜡黄。
“老张是为掩护我们过来才受伤的。”江垒蹲在他旁边伤心地说道。
“少校,伤员要不要马上送下去?”
我站起来朝李玮问道。
少校摘下钢盔,沉默半晌才低声说道:“再等等,看后面有没有增援。”
众人无语。
花这么大的代价才守住阵地,我们不可能轻易放弃。谁也没有这个权利。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守住的希望和力量。
增援?
可今晚还能再有增援吗?
连弹药都快没了,找一个体面的牺牲方式或许已是奢望。
叹口气,我趔趄着走到坑道口靠着墙壁朝外面望去。
死一样沉寂的阵地,死一样沉寂的城市。
心里异常难受。今天夜里,这个鬼地方就是我的归宿了吧。我是来打工的,我的家乡不是这里。
大地陷入了暂时的平静,风一阵阵吹过阵地,扬起漫天尘土。
在我们阵地上盘桓几天的硝烟现在已经被风吹散许多,透过夜视仪,我隐约看见我们的战士在阵地上弯腰转悠的身影。
鬼子撤下去需要重新休整。刚才几个小时的战斗也耗尽了他们的弹药和精力。出现空地协调的严重失误,他们也得花时间去弄清楚。
我转身远远地眺望后面的地平线,后方的城市在夜色中隐隐露出她的轮廓。
伤痕累累的千年古城,怯怯地蜷缩在黑暗中的古城。
经过数十年的和平,这里的几代人一手一脚的将曾经苍老的她重新呵护成一位典雅的少妇。
被高大厚实的梧桐树包裹着的街道,被漂亮优雅的雕像点缀着的草坪,还有沿着绿色湖面盘旋着的鸽子和掠过阳台的微风,被虔诚的古塔每天祈祷着的夕阳。所有关于这座城市的回忆,以后都只能从照片和录像带里去寻觅。街道、雕像、鸽子还有古塔,都已褪去繁华,被夜色吞没,永远不会再现。
人们!
对,还有那些人们,那些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包括那些已经背叛了她的人们。那些高贵的,驾驶着奔驰、宝马的城市主人们,在战火尚未波及时已仓皇而去,让她独自一人倒卧在夜色中饮泣,在这片古老而又苍凉的土地上。
现在在外围阵地上拼死捍卫她的千万战士里,有多少曾经是被她热烈拥抱的子民?
我不记得是什么让我挺着胸抛下行李从仓皇逃窜的人群中走出来,也不记得是什么让我能够在阵地上捱过这地狱般的战斗。记不起那位该被我抢救但最终却为我而死的战士的面容,我甚至记不起自己是怎样拿起武器的。
我只记得满手的鲜血和被我死死搂着的残破的躯体。从一开始,无言的悲愤始终死死地扼着我的喉咙,时刻咬啮着我的心脏。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念头支撑着我。老雷说第一眼看见我还以为我疯了,根本不躲避敌人的火力,站在阵地上疯狂地哭喊着开枪。要不是他把我踹倒,我早就被鬼子打死了。
老雷。
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