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芦荡苦撑 刘邦沛县举义旗
<er">风云际会 项羽会稽斩郡守
李斯被斩于市的消息,就像一剂慢性毒药,侵蚀着大秦帝国的肌体,引起一系列连锁性的恶性反应。反应最大的,是大秦朝的官吏们。
大小官员不明白:李斯丞相跟随秦始皇多年,劳苦功高,威望卓著。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全是由李斯一手操办的。完备大秦的法律制度,指挥庞大的政府机构正常运行,也一直赖他主持。这样一个大秦的砥柱人物,怎么会勾结陈胜,去反叛自己穷其一生所建立起的一切呢?如果真就是这样,那又是因为什么?
怀疑、恐慌、惧怕、不满……他们像沉船上的耗子,惶然四顾,不知该逃向哪里。
沛县县令可没时间考虑这些,朝廷的赋税催得紧,他得督促萧何、曹参抓紧催粮。萧何立即把这椿差事交待给夏侯婴。夏侯婴赶着大车出了城,来到中阳里刘邦的家中,告诉吕雉,机会来了,他正好把萧何筹到的粮食送去沼泽地给刘邦,让吕雉准备些衣物,好一起送进去。吕雉把早就备好的包袱交给夏侯婴,说:“带我去吧!我看他一眼就行。”夏侯婴可不敢答应:“嫂子!不是不带您去,这我真作不了主。你放心吧,萧主吏早安排好了,我这车上,吃的,穿的,全都有了。刘哥他们能顶住!”说着,提着衣包转身出门就走。吕雉抓起门里挂的一付蓑衣和斗笠,追出来扔到车上:“最近经常下雨,给他带上这个。”说着,纵身一跃,自己也坐到了车上。“嫂子!您真不能去!”夏侯婴刚要继续说下去,吕雉笑了:“我不去。我就搭你个便车,上前头去办点事儿。走吧。”夏侯婴只好扬鞭催马,带上她走了。
他们没发现,院外一棵大树的后面,曹无伤的一双眼睛正贪婪地盯着他们,像偷猎者盯着自己等候已久的猎物。在一个岔路口,夏侯婴停下马车:“嫂子!只能送您到这儿,我得往那边去了。”
那边是通往沼泽地的一条道。吕雉痛快地答应一声,跳下了车。夏侯婴赶着车走了,高高的芦苇丛很快遮断马车的影子。吕雉望望马车消失的方向,又低下头,看看地上新留的车辙印。她笑了。风从沼泽方向吹过来,掀起吕雉蓝色的衣裙,也吹乱她的鬓发,此时的吕雉不到三十岁,虽没有了年轻时的俏丽,却别有一番成熟少妇的风韵。她看看左右,好似无人,低下头,沿着辙印追寻了下去。她不知道,在她后面,还有个男人远远地追踪着她。那是曹无伤。
夏侯婴赶着大车,一路颠簸来到沼泽边上,将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唿哨。从芦苇丛中窜出几条汉子,淌过泥水,朝马车跑来。为首正是卢绾。
夏侯婴指挥着:“这几袋大饼是萧主吏给你们准备的,还有两坛子咸菜。这包衣裳,是嫂子给刘哥收拾的。哦,还有斗笠和蓑衣,快都拿去吧!”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扛在肩上,迅速隐没在茂密的苇丛中,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夏侯婴立刻将车往回赶,才回到与吕雉分手的路口,就发现在芦苇边上,有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好像是一男一女扭打在一起!他登在车上仔细望了望,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竟是吕雉与曹无伤!原来,机警的吕雉正顺着夏侯婴的车辙印寻找进沼泽的路,突然一回头,发现了慌慌张张往一边躲闪的曹无伤。她立即用脚抹乱辙印,装作走错了方向,掉头往回跑。曹无伤见被她觉察,索性跳出来追问她要去哪儿。吕雉不理睬他,抬脚要走,曹无伤分毫不让,这才发生了夏侯婴看到的这一幕。
夏侯婴大吼一声,跳下车冲过去,把曹无伤用力一把扯开,推倒在地,用身体护住了吕雉,喝问:“曹无伤!你想干吗?”曹无伤愤愤地爬了起来:“我还想问你们呢!你把她拉到这儿来,是不是想让她跟刘邦相会?刘邦究竟藏在哪儿?说!”夏侯婴冷笑:“我来干嘛,没必要告诉你。萧主吏知道,县令大人也知道!实不相瞒,我有公务在身!顺道看一看嫂子,捎她一段,不成吗?你说我带她见刘邦,你看见了?我可看得真真的,你拦截良家妇女,意图不轨!咱们到萧主吏那儿评理去!”曹无伤愤愤然:“哼!去就去!我就看你们俩有鬼!走!”吕雉说:“我可不去!我要办的事还没完,家里又有孩子,没那个功夫跟你去扯皮?夏侯兄弟!你替我问问萧主吏,像他这样对待出差公人的家属,该当何罪?”
曹无伤被夏侯婴拉扯而去。吕雉等到大车的影子也看不见了,才低头寻着印迹,一步步走向芦苇深处。在芦苇当中的一块空地上,刘邦看着萧何送来的粮和吕雉捎来的衣物、蓑衣和斗笠,心中升起暖意。他往地上一躺,枕着衣包,把斗笠盖在脸上,一会儿就起了鼾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有人用脚踢踢他:“这么湿的地也躺,席都不铺!起来!快起来!”
刘邦在梦里回到了家,正和吕雉亲热呢,忽然被踢醒,又听见耳边有吕雉的声音,忙掀掉斗笠,睁开眼,果然见吕雉站在自己面前,猛一下子坐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卢绾等人闻声都跑过来。刘邦缓过神来,问吕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深知夏侯婴口风严得很,不可能向任何人说出自己的藏身之所。吕雉抬头看看天,神秘地一笑:“这你不知道?你的头上有云气呀!我盯着那股气,就找来了呗。”大伙都听傻了,刘邦兴奋不已:“哎,我头上有云气,真的假的?”吕雉白他一眼:“假的!骗你的!行了吧?”
刘邦执着她的手,十分感动:“吕雉!不管真的假的,你能来,我太高兴了!这才叫患难夫妻呢!我没钱没势,你不嫌我;到了今天这地步,你也不弃我,还冒着危险跑来看我,这个情谊,我刘邦至死不忘!真有朝一日,我成了气候,一定与你共享富贵!”吕雉心疼地摘掉他头发上的一根草,叹口气:“别侈谈什么富贵了,先过了眼前的这一关再说吧!”
此时,身在会稽的项羽摩拳擦掌,按捺不住了:陈胜假借自己祖父项燕的名义起事,都成气候了,咱这真正的项燕后人岂可无所作为?
项梁依然沉着,他有不同的见识:正因为自家是项氏后人,才不能轻举妄动。天下大势如此,机会一定会来的!现在要做的,一是加速准备,将平日在组织大型活动中训练的骨干和家族中有志向的子弟都悄悄召集到会稽来,兵甲器杖也加紧筹备;再就是严密注意郡守的动向,他是李斯的弟子,李斯被斩后,他一直闭门谢客,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他的态度,对下一步的计划至关重要。
此时,项庄――项梁的另一个侄儿跑来报告:郡守派人来,急召项梁前去!郡守殷通独自一人坐于厅上,面容凝重。项梁走进来,拱手作礼。殷通上下打量他:“项梁!你一向很能干,我也很倚重你,你跟我说实话,项燕是你什么人?”项梁坦然回答:“回大人话,那是先父的名讳。”殷通大笑:“先父?我听说,项燕将军没死啊!好像不久前还在大泽乡起了事?”项梁很镇静:“那是有人假借先父之名。请大人详查。”殷通冷冷道:“听说,近几个月,有不少项氏子弟纷纷来这儿投奔于你。有没有这事?”项梁心下一惊:这老小子居然有所察觉?但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上,不发也不可能了,干脆把心一横:“不错!项梁正在召集人马,伺机反秦!郡守大人打算把咱怎么样?”殷通忽然面色一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项梁公!你要帮我!”项梁故作一怔:“大人此话怎讲?”殷通满面悲愤:“我恩师李斯丞相被赵高设计陷害,以通匪罪名被处决,项梁公可知晓?”“此事天下皆知。”殷通撒开手,双目含泪:“先师为助始皇帝一统天下,真是呕心沥血,竟落得如此下场!怎不令天下悲愤!士人寒心!这样的皇帝,简直是昏君!朝政如此腐败,难怪黔首要起而造反!此天意亡秦,非人为也!我思考再三,决定顺承天命,率先起义!项梁公意下如何?”
项梁望着这位脑满肠肥的郡守,他明白了,殷通担心丞相李斯一死,自己受到连累,前程堪忧,于是准备藉自己起事。他轻轻笑了下:“我要不干呢?”殷通轻松道:“那我就以意图造反的罪名,把你和你的那伙人全抓起来,向朝廷请功,说不定,可以保住自己的位子。”项梁假作屈服:“好,您要我们怎么做?”殷通止住笑,伸出两个指头:“两件事。一,集合你的人,先保护我。我看经常跟着您的那个侄子……就是那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您说项羽?”“对。叫他领着人,先住到衙门里来,听我指挥。”项梁微笑:“郡守大人的眼光不错!有项羽在身边,三五个人近身不得。”“第二件,你马上带我的手令,去山里招降桓楚。”“桓楚?就是那个会稽一带有名的悍匪吗?”殷通更为得意:“桓楚因杀人聚众为匪,可是,他早派人与本郡守交结,我见他心诚,也默许了,彼此心照不宣。不然,怎会容他猖狂至今?”
项梁恍然大悟,郡里每次剿匪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劳师无功,原来如此。“你拿我的亲笔信去,他一定会来。有你们两人做我的左膀右臂,何事不可为呢?”殷通笑得眼都眯了起来。项梁也一笑:“郡守大人盘算得果然周到!巧得很,您说的项羽,他也来了,就在外面。要不要现在就让他进来见您?”殷通很高兴:“好哇!我先给桓楚写信。你去叫他来吧。”项羽正等得心急,见项梁从里面走出来,忙迎上去。项梁对司阍的差役道:“大人有事差遣项羽。我们进去了。”
司阍人点头哈腰请进两人。一进了门,项梁便迅速将项羽拉到影壁后,低声交代:“狗官,留他不得。除之!”项羽跟在叔叔身后昂然走进厅堂。殷通边写信边笑看一眼项羽:“小伙子!听你叔叔说了吗?愿不愿意帮我呀?”“愿意之极。求之不得。”项羽说着,手按着剑,一步站到了郡守的身后。殷通大笑:“哈哈!真机灵!好好干吧,跟着我,你吃不了亏。来,项梁公看看……”说着,将写好的信吹干墨迹,递给项梁。项梁故意不接:“郡守大人的私信……”“哎,是私信,也是公函。我在信里写了,朝廷无道,本郡守决意起事反秦,让桓楚点齐人马,立即前来”项梁脸一沉,将他手中的书信一把拿过去:“郡守大人您想造反?”殷通不觉一怔。项梁瞪视他:“身为郡守,勾结匪类,图谋不轨!项羽何在?”“项羽在!”随着这一声,项羽抽出剑,一剑刺去。殷通还没弄明白,就被剑一下刺穿,像只沉重的麻袋,咕咚扑倒在地上。门外的差役们闻声跑了进来,见状都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项梁举着殷通的信,大声喊道:“郡守殷通勾结匪徒,意欲谋反,证据在此!我已诛之!现在,由我代理会稽郡守!衙门上下人等,都要听我的号令!”项羽提着滴血的宝剑,大吼:“谁敢不听?哪个不服?”看看倒地的殷通,看看项梁手中的证据和项羽手里的剑,差役们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伏在地上,投降了。
项梁弯下腰,从殷通腰间解下佩戴的印绶,给自己戴上。项羽一脚将殷通的尸身踢开,喝声:“拜!”众人齐拜新郡守。项梁底气十足道:“免礼!项羽!击鼓!”
项羽大步走过去,拿起鼓槌,使劲敲响了大鼓。咚咚的鼓声震人心魄。随着这鼓声,项伯和项庄带着人呐喊着,潮水般冲进了会稽郡衙门。
此时,在数百里外的沛县衙门大堂上,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
雍齿与曹无伤得意洋洋地叉着腰站在县令两边。夏侯婴被缚住双手,跪于堂前。
县令恼火地一拍几案:“大胆夏侯婴!竟敢私通匪类!说!刘邦藏身于何处?都有多少人?给我从实招来!”夏侯婴笑笑:“大人!给您赶了那么些年的车,您该了解我。我这人的嘴,一向最紧。不该说的,打死我,也不会说。”县令气得跳了起来,喝着左右狠狠地打。
雍齿等差役冲上去,七手八脚将夏侯婴按倒,挥起板子乱打下去。萧何与曹参扭过脸,以衣袖掩住了眼睛。夏侯婴惨叫着,扭动着身躯,但身体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停!”县令喝道,“雍齿!问他!刘邦到底藏在哪里?”
夏侯婴疼出一头汗,头发像被洗过一般,无力地垂在地面上。
雍齿得意地靠近夏侯婴:“大人问你呢,刘邦藏在哪儿?说吧!说了,就不打你。”夏侯婴睁开眼,用尽力气,将一口带血的痰吐在他的脸上。雍齿跳起来,指着夏侯婴:“打!狠狠打!”“且慢!”差役们又挥动板子要打,被萧何这一声喝住。
县令愣了一下,举举衣袖。雍齿让手下停下来。萧何不慌不忙说:“看这样子,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说的。倒不如暂且押监,再想想别的办法。真把他打死,线索也断了。”县令想想,也无他策,叫差役们将夏侯婴架走,自己也疲惫地离开了大堂。曹参看着地上的血迹,悄声说:“夏侯婴真是条硬汉子!”
萧何若有所思,一个人,能让别人宁死也要保护他。这人一定能成大事!刘邦他日不可限量!他转头交代曹参,“我担心吕大小姐在狱里会受委屈。那是你管辖的地方。你要多多关照!”
曹无伤在沛县监狱独自喝着酒。他已经有了醉意,自言自语着:“细皮嫩肉的大小姐呀!……放到嘴边的肉不吃?曹无伤,你他妈就太傻了!”他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气全干了。狱卒领着吕雉走来:“曹爷,女犯带来了。”“去吧。不叫你,别过来。”狱卒退下,曹无伤抬头看一眼吕雉:“是哪个女犯啊,我瞧瞧?哟!这不是吕大小姐吗?你怎么进来了?还弄成这副样子?真造孽呀!来来!快!上这儿来,坐会儿!”吕雉不动,只冷冷道:“你叫我来,干什么?”曹无伤笑笑:“吕大小姐!我不过是个管牢房的,能干啥?不过嘛,这三尺之地,数我最大。你听明白没有?我高兴了,哪怕你是犯人,我也能让你过得舒舒服服。要把我惹怒了,哼哼!那可有罪受!你听懂了吗?”吕雉白了他一眼,没答话。曹无伤又往嘴里倒了盅酒,接着说下去:“你丈夫刘邦,那叫啥玩意儿?不叫男人!玩了我堂姐,我姐还给他生了儿子,他却给甩了,娶了你这位千金大小姐!娶了,就该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好生呵护着,他却不!让你在刘家吃尽了苦不说,又甩下你走了!走了不说,中途又跑了,成了逃犯!连累你这位千金小姐进牢房,受这种罪!娘的!老子想想都气不愤!你呀,也别替他瞒着了!赶紧的,把他藏在哪儿,有多少人,都是谁?全供出来。叫人一根绳把他捆回,我替你先揍他四十个耳光,好好替你出这口气!”吕雉一直站那儿听着,“你说完了吧?我回牢房了。”果真,转身便走了。曹无伤跳起来拦住:“哎?别走哇!反正你又出不去。长夜无聊,倒不如陪我喝点儿小酒,咱们谈谈心,苦中作乐,如何?”说着,倒了碗酒,自己喝了一口,把剩下的半碗酒递给吕雉。吕雉接过碗,一咬牙,将剩酒全泼在了曹无伤的脸上!曹无伤惊跳起来:“娘的!你……你疯了?”吕雉怒目而视:“曹无伤!论辈份,你得叫我一声嫂子,怎么这样无耻,趁人之危?你还是人吗?”曹无伤恼羞成怒,抹了把脸,冷笑两声:“哼哼!你算说对了!现在,我是狼,你就是我嘴边的羊羔;我是虎,你是我爪下的兔子!今天晚上,看大爷我如何收拾你!”说着,他一步步逼近。吕雉步步退后,却无路可逃,被逼到墙角,急得大声呼救。
曹无伤得意地狞笑着:“叫吧!大小姐!看看有没有人救你!来吧!听话!把衣裳自己脱了,让我瞧瞧你这身细皮嫩肉!我可不像刘邦,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哟!”吕雉抱紧双臂,全身瑟瑟发抖。曹无伤狂笑:“哈哈!现在知道害怕了?美人儿!大爷想你可不是一两天了!”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曹无伤!”已准备扑上去的曹无伤顿时愣了,慢慢回过头。曹参就站在那儿,怒视着他,身边,跟着神色慌乱的狱卒。曹参看了一眼吕雉,又瞪了一眼曹无伤,大喝一声:“滚!”曹无伤拔腿就跑!吕雉心一松,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角蹲下来,呜呜地哭了,哭得非常伤心。
县令听了曹参与萧何的汇报,愤愤骂道:“这狗东西!真不知死活!”萧何看他一眼:“毕竟是您故人之女呀,大人!您就忍心看她受这种欺侮?”县令一脸无奈。萧何叹口气:“刘邦……他也是出于无奈呀!您就睁只眼,闭只眼吧!现在,局面乱成这个样子,好多地方都不再听命于朝廷了。”县令苦着脸,他岂能不知,虽然大秦法网严密,但这网毕竟是始皇帝织出来的。现在,蜘蛛没了,网还能有效用吗?
“想来想去,不如咱们也反了!听说陈王的人就在彭城一带活动,我想让人去跟他们联络上,再把县里的差役和男丁都编排起来,让雍齿领着先守住城池怎么样?”县令的话倒让萧何与曹参吃了一惊。他俩对视一眼,萧何摇头:“就怕陈王的人不信任您。您可是朝廷的命官,吃着皇帝的俸禄,现在说反就反,谁知是真是假?”曹参插嘴:“再说,要是陈王不能成事呢?朝廷若是打回来,您不又得倒霉?”县令被他们问得一愣,想了想,发狠说:“那,干脆下令关城!甭管谁来,我也不开!咱县的粮草,也足够坚持一年半载的。等局面明朗了,谁胜,咱再投谁!”萧何沉吟:“反可以,也该反了,但不能您领头。”曹参会意:“对!找个人替您出头最好。成了,反正胜者是您。败了,也有人代您承担。”县令双手一拍:“妙!可哪儿去找这么个合适的人呢?”“眼下就有――刘邦!”萧何提示着。县令眼前一亮:对呀!他不是正在逃亡吗?由他领头造反,顺理成章啊!他忙叫萧、曹二人去放了吕雉和夏侯婴。
在樊哙的狗肉铺里,樊哙一边剁着狗肉,一边安慰吕媭:“这回你就放心吧!刘哥一回来,当了咱沛县的头儿,你姐也就成了县君夫人,再也没人敢欺负了!”吕媭道:“哼!小小县君夫人算什么?我爹说了,我姐将来是大富大贵之人!”樊哙斜她一眼:“你爹说没说,你以后怎样?”吕媭得意了:“我爹说,我以后会夫妻双双封侯!”樊哙失望地将刀往案上一砍,叹气:“那,我是没希望娶你了!哪有杀狗的能封侯呢?”吕媭大笑:“你想娶我?美死你!癞……”她突然感觉这话不好,只好停住口。樊哙愤愤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吧?别忘了,这些日子以来,是这个癞蛤蟆供你吃,供你穿,陪你解闷儿,逗你开心!哼!不看刘哥,谁理你这个黄毛丫头!”
“樊哙!樊哙!”周勃从远处跑来。樊哙招呼着:“周大哥!您来早了,狗肉还没炖上呢。”周勃着急地:“都啥时候了,还炖狗肉?雍齿说动县令,县令反悔了!现在,关了城,不让刘哥进城了!”“啊?”樊哙吃了一惊,“赶紧找萧主吏呀!”周勃急得跺脚:“萧主吏和曹参都被雍齿给抓起来了!我看见,他们被押着往西门去了!”樊哙一把抄起屠狗刀,递给周勃,自己也抄了一把:“走!”
刘邦带着他的那伙人来到城下,发现城门紧闭,根本进不了城。城楼上忽然举起了许多灯笼,灯下,站着洋洋得意的雍齿。
“刘邦!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大人不用你了!”雍齿在城头哈哈大笑。
刘邦急了,明明是县令大人召自己前来共同起事的,怎么……,哎呀,萧主吏此时也不帮忙。他正纳闷,忽见萧何被反绑双手推了过来。雍齿大笑:“告诉你,我们已经派人跟陈王联络了。大人就是要反,也决不把全城百姓的身家性命交到你这么个流氓的手上!来人!把萧何带走!关起来!”夏侯婴按捺不住了,大喊:“弟兄们!冲进去!找狗官算账!”众人朝城门冲去。
城楼上,箭如雨下,刘邦赶紧招呼自己的人撤回。
樊哙持刀藏在街角里,朝城门方向看,见刘邦等人撤走,正不知该怎么办,却看到灯笼照着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是两个差役,押着被捆绑的萧何与曹参,一路推推搡搡沿街走来。樊哙给周勃使了个眼色。周勃会意地点头。差役押着萧、曹二人刚来到街口,樊哙和周勃忽然从两边冲了出来,没等差役有所反应,已经用刀将二人放倒了。萧何与曹参惊讶地望着,樊哙和周勃上前替他们松绑。萧何道:“咱们马上出城!找刘邦商量对策!”
漆黑的夜里,有两个人被绳子吊着,从城墙上慢慢放下去。那是萧何与曹参。想不到,捆绑他们的绳索,竟成了他们的救命绳。
城墙上,樊哙、周勃与吕媭在慢慢放着绳子。萧何与曹参落地了,解开绳子,朝城上挥了挥手,跑进黑暗中。城上,樊哙、周勃等人向下望望,赶紧四散跑开。
多年后,已身为将相的这些人说起那个夜晚,还感到一切如有神助!不然怎会如此顺利?
会稽郡校场上,项羽和项庄跟在项伯后面,检查着誓师前的准备。秦尚黑,用黑旗,楚军反其道而行之,用白旗。
楚军兵士都是招募来的,骨干是项家子弟,也有四乡的有志之士。其中以钟离昧和龙且最为出色,钟离昧白净面皮,有几分书生气质;龙且身材魁梧,肌肉壮硕。两人都是武艺高强、深知兵法的志士,当初项梁借着办差之名,把他们留在会稽,而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校场上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众人抬头望望,仿佛大雨将至,纷纷小声议论:“要下雨了吧?要不要改个时候誓师?”项梁穿着礼服来到校场时,已有雨点掉下来,落在了士兵和将军们的盔甲上,队形有些乱。项羽跳上台,大声喝道:“不要乱!……吉辰已到!马上誓师!有请项梁将军主祭!”
在庄严的乐声中,项梁手捧祭文,走上土台。台下的人都望着台上。寂静中,只听雷声隆隆,越来越响。项梁在雷声中开始大声宣读祭文:“维我大楚,立国堂皇!……”
忽然,一声炸雷在头顶响起,接着,如瓢泼一般的大雨突然自天而降!
队伍马上乱了,有的护着头,惊慌地望着天,不知该上哪儿躲。有的干脆扔下武器,跑去能遮雨的地方躲避。士兵们在惊叫,将军们也在喊。“下雨了!下雨了!”“哎呀!好大的雨!”“不要乱!大家别跑!……”项梁停止了宣读,也有些不知所措。项伯和项庄等人都慌了神,全看着他。项伯跑到项梁身边,低低地问:“怎么办?要不要停一下?”“这怎么停?”项伯无奈:“可,这天……”
忽然,项羽大步走到台前,拔出剑来,对着全场大吼了声:“大家镇静!”
人们全停止了动作和议论,都望着他。项羽慷慨道:“我们起兵抗击暴秦,光复楚国,能被这点雨吓住吗?天降大雨,是好事!这叫天洗兵!”他突然扯开衣服,露出右边的臂膀,“有志者,像我一样!”他用袒露的右臂举起剑,朝向天空,大呼“大楚!”
所有的人都望着挺立于雨中的他。望着他举剑的粗壮的右臂。雨水从他肌肉纠结的膀臂上流下来,这情境甚是感人,人们被他的话和他的举动感动,不再逃避,不再慌张,纷纷回到原位,学着他的样子,把自己的右臂纷纷袒露出来,举起武器,大声吼着:大楚!大楚!
整个校场成了手臂的海洋。人们的喊声如同山呼海啸。将军们也发狂地跟着一起喊。项伯和项庄都袒露出自己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