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王培公王亮 本章:第七章

    <er">力举千斤 项羽神威撼英布

    <er">借兵围城 刘邦小胜称沛公

    时间过去两天了,校场的一幕仍深深印在项梁心里。他欣慰地看到:项羽长大了!成熟了!当年的毛头小伙已经成长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了。他的心中在酝酿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把这想法悄悄告诉项伯,项伯在稍微犹豫之后,点了点头。

    于是,三天后,项梁分派给项羽一项任务:带领一支300人的轻骑队,先行渡过淮河,去联络各地反秦的志士,并扩编自己的武装。项羽丝毫没犹豫,当即领命。

    正当23岁的项羽第一次担当重任,他意气风发地率人马渡淮的时候,46岁的刘邦却为攻不下沛县城而一筹莫展,意志消沉。好在,刘邦身边多了萧何、曹参与夏侯婴,还有妻子吕雉,刘邦的心多少感到踏实些。他跟这些人商量,要不要再撤回沼泽,免得县令的援兵到来,被人家里应外合吃掉。吕雉坚决反对:“不行!那就真成了匪了。你要想成事,必须拿下县城!”刘邦瞪她一眼:“说得容易!就咱们这些人,怎么能攻下县城?再说,雍齿要是借来了陈王的兵……”萧何捋着稀稀的胡须,摇摇头,他断定这么多天县城没动静,肯定进展不顺。“倒不如,我们也派人去!起码给陈王的人说明真相,叫他们支持咱们!”曹参赞同:“对!再把城外这些乡亲动员起来,把愿意跟着咱们干的人编成军队!这样,人多势众,谁来了也不怕。”

    城外有援军,城里还有樊哙、周勃,这就能解决问题了。刘邦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了多日难得的笑容。一个发动民众、联络旧日弟兄,里应外合攻城的计划在他的心中渐渐清晰起来。

    此时,张良正站在山洞前,望着天空出神,小薄远远站在他身后。

    修习《太公兵法》已大有所成,张良现在最想知道外面的形势如何。

    “张良”,黄石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们回过头,只见老人笑吟吟的出了洞府,“陈胜振臂一呼,天下响应。可谓‘秦失其鹿,天下逐之’。各路英雄都已崭露头角。张良!已到该你下山,一展怀抱的时候了!”张良心中振奋,不由挺了挺身:“是!弟子谨遵师命!不过,张良该往何处?应寻何人?还望师傅明示。”黄石公笑道:“《太公兵法》在手,一切就不用我再说了吧?我推测,不出十年,天下即可大定,君之功业可成。到那时,你若还想见我,再来吧。有事,我会让小薄去找你。”

    张良有些恋恋不舍道:“临行前,师傅就没有什么可指示弟子的吗?”黄石公想了想,用手中绳帚蘸了蘸旁边溪流里的水,在平滑如镜的石壁上写下了两行字,呵呵一笑:“君一生功业,尽在这八个字之中。好生体会!”说罢,绳帚一甩,飘然而去。张良和小薄忙近前去看。小薄抢先念道:“‘送秦一锥,辞汉万户。’……师兄!这头四个字,说的是您让人在博浪沙行刺始皇帝的事吧?可是,下面这句话又该如何解?”张良沉吟未答,只是默默凝视着石头上的字迹渐渐隐去。

    此时,在陈王使者召平的营帐里,曹无伤终于被接见,并奉上沛县县令的亲笔信。“侯爷!我们县令大人已紧闭城门,禁止闲人出入,就是为把城池献给陈王。请侯爷速速派兵,跟小人一同去沛县,接纳我们投诚。否则,让刘邦那家伙抢先进了城,可就糟了!”召平忽然开口问:“刘邦又是谁?”

    曹无伤忿忿然:“我们沛县有名的流氓!平日当个小亭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现在,听说秦朝不行了,他又挑头造反……”召平打了个哈欠:“曹壮士!本侯是奉陈王之命,负责联络各地义军的。你们沛县这点事儿,老实说,还不在我的眼里。待我忙完了大事,有了闲空,再考虑派人去吧。”曹无伤慌了:“侯爷呀!这样可不行!拖下去,沛县就被刘邦夺了!”“你不是说,刘邦也在挑头反秦吗?就是让他占了沛县,又有何不可?”“这、这可大大不一样!……”曹无伤正口吐白沫地欲继续游说,来人进帐禀报:“帐外来了几百人,为首的名叫项羽。说是从吴中而来。据他说,他叔叔项梁乃项燕将军之子,已率人拿下了会稽郡。”召平兴奋地说:“噢?这太好了!快快请他进来!”又转头对曹无伤道,“我有尊贵的客人要见。你且退下。”曹无伤无奈,只得施礼退下,正见到项羽和项庄被引进来。他羡慕地看着二人走进营帐。

    召平见项家兄弟走进帐中,不起身,也不打招呼,只是凭几审视着他们。项羽也既不行礼,也不拜,只是挺立在那儿,默默望着召平,等他开口。召平终于先开口了:“你们谁是项羽?”项羽上前一步:“项羽奉叔父项梁之命,先行渡淮,联络天下志士。听说侯爷在此,特来拜见。”召平面沉似水:“既说拜见。见了本侯,因何不拜?”项羽不慌不忙:“请问,侯爷不在陈,来此做什么?”召平道:“奉陈王敕命,招揽天下英雄呀。”项羽冷冷地:“既如此,我们长途而来,您为何却高高在上,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样傲慢无礼,能让天下英雄归心吗?告辞了!”说罢一拱手,领着项庄转身欲走。召平哈哈大笑,忙站起身:“慢!项壮士!本侯失礼了!”项羽停下,望着他:“侯爷何以先倨而后躬?”召平笑容满面:“并非召平有意冷淡。大家初次见面,本侯只是想观察一下,你们是不是真的项家子弟?项家名盛,冒名者甚众。阁下的这种气概和谈吐,非贵族之家,名门之后,岂可得乎?来来!二位请上坐!”

    项羽项庄两人谢坐,向召平询问陈王为人。召平微笑:“陈王虽非名门之后,却也非平常之人。他于大泽一呼,天下响应。我等同仇之人,纷纷来投。你们可听说过赵国的张耳、陈余?”项羽一怔:“当然听说过。此二人听说是刎颈之交。赵国灭亡后,双双不知所终了。”召平摇摇头:“他二人只是藏匿于民间,现在,也投在陈王的手下。不光是像这样的豪杰之士,包括孔子的后代孔甲,还有那个从咸阳逃跑的候补博士叔孙通,也都愿替陈王效力。陈王以推翻暴秦,解救天下为己任,已分派吴广将军北进荥阳;张耳、陈余收复赵地;宋留西夺武关;邓宗南下九江;本侯则往东南一带活动。周文将军率大军直捣咸阳,军卒数十万!眼看就要打到函谷关了!二位此时来,正如猛虎添翼!本侯立即派人飞马禀告陈王,争取亲往会稽,面见项梁将军,兵合一处,共讨强秦!”项羽与项庄同时拱手称谢。

    曹无伤在召平营外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见项羽项庄两人从帐中出来,马上迎上去。他想,东陵侯瞧不上沛县队伍,反正项羽也在招募人马,投奔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项羽本就为招募军队而来,又听得曹无伤软磨硬泡,于是将300人交予项庄,自己独身启程前往沛县。沛县县令眼看着刘邦已将城外的几个乡里控制住,沛县将变成一座孤城,却不见去联络的曹无伤返回,急得火烧眉毛。好容易,曹无伤回来了,又听说召平根本不愿接纳,满心高兴化为懊恼,哪有心思去理会独自进城的项羽,项羽不耐烦地等在衙门外。他一手按剑,怀疑地盯着衙门口。在街的对面,樊哙、周勃和吕媭隐身于民房后,远远盯着这个陌生的大个子。周勃亲眼看见曹无伤把他带进城,又一直带到这儿来,断定此人是沛县县令找来的帮手。吕媭望着高大英俊的项羽,眼里流露着崇拜:“他长得可真高啊!帅!”樊哙气愤:“帅个屁!曹无伤找来的,准不是好人!”此时,曹无伤满面堆笑走出衙门,这几个人忙缩回头。曹无伤满面堆笑地对项羽解释:“真对不起。大人有紧急公务,实在抽不出身。他让我先陪您在县城里转转,再找个地方吃顿饭,……”项羽立刻听明白了其中意味,他十分愤怒,自己明明是县令请来,此时又被拒于门外!“项将军别生气呀!我们大人并没有慢待客人的意思,只是……您要是肯把三百人都叫进城来,留下来帮我们,我想,大人一定会对您另眼看待的。”曹无伤希望缓解项羽的怒火,却更勾起了这位少年英雄的意气。他冷笑一声,牵马就走。

    吕媭与樊哙和周勃三人跟了上去。

    项羽发现有人在身后跟踪他,不觉恼火喝问:“你们鬼鬼祟祟想做什么?难道,沛县人就是这样对待外来的客人?”吕媭忙解释:“不不!我们只是想跟你交……交个朋友!”项羽被三人请到了樊哙的狗肉铺,听罢事情的由来,他对这个大家口中的“刘邦”产生了兴趣。樊哙有些为难:“可我们出不了城啊!他们又不认识你,怎么办?”吕媭抢先说:“我能出城啊!他们不会注意我的!”

    樊哙瞪了她一眼,他看不惯吕媭对这个大个子没来由的好感。

    项羽自然不明白两人间的小心思,直率道:“也许可以试试。我看这姑娘蛮机灵的。”樊哙没话了。项羽牵着马朝城门走。远远地,樊哙和周勃领着村姑打扮的吕媭悄悄跟着。守城的士兵拦住了项羽:“县令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项羽怒道:“我是你们大人请来的!凭什么不许我走?把你们老爷叫出来!叫那个曹无伤来!”好多人围过来看热闹。吕媭悄悄混进了人群里。曹无伤跑来,连忙赔着不是,他巴不得项羽赶快走,迅速命人打开城门。城门开了。项羽拉着马,故意慢慢朝外走。周勃在后头叫:“开城了!能出城了!”樊哙也高喊:“谁有事儿,赶紧出城啊!晚了就出不去了啊!”

    想出城的老百姓纷纷朝城外跑。

    曹无伤领着守城的士兵赶紧阻拦,趁着乱劲儿,吕媭一步窜到项羽的马前,项羽骑上马,弯腰伸手拽住她,将她轻轻提起,置于马上,放马奔出城门,跑过吊桥,直朝城外驰去。

    曹无伤在后面高叫:“关门!快关城门!”沉重的城门又慢慢关上了。

    城外的一间民居。四周有拿着梭标长矛的民军在守卫。远处,也有这样的民军在巡逻。民居内,刘邦见到项羽激动不已,“项燕将军,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贵叔侄于会稽起兵抗秦,也已远近闻名!刘某常恨平生不得一见,今天,总算趁心如意了!”项羽被他这一通恭维弄得心里很受用。

    刘邦打量着他:“果然是将门之后,项将军如此高大、英武,气度不凡!哦,我怎么看将军有些面善?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项羽微笑:“确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彭城,上次始皇帝出巡的时候……”“对对对!在城外一家酒铺里,对吧?您和一位个子不高,眼神很亮的中年人在一起。”“那便是家叔。”项羽坦率地说,“刘将军!闲话就不用说了。您的情况,萧、曹二位也都介绍了。我打算,把我的人留下,听您指挥。看是不是能帮上你们的忙。”

    刘邦很有自知之明:“我打仗不行。倒不如把我的人也都交给您,由您统一指挥,一举拿下沛县城!”项羽摇头:“不行。我还有别的重要的事情要办。”萧何忙说:“刚才与项将军说了说周围一带的情况,他对英布好像很感兴趣。”“英布?是六那边的土匪吗?他势力够大的。好像十分凶悍。”刘邦对真正的“匪”还是心怀忌惮的。项羽笑笑:“我打算会会他。就带项庄去。这三百弟兄,暂借给你。记得要还!”说罢大步走出民宅。

    县令听说项羽居然把人马借给了刘邦,大怒要找曹无伤算账。曹无伤和雍齿深恐刘邦攻破沛县会对自己不利,只好连夜逃走。

    刘邦射帛书入城,凭借项家军之威和周勃、樊哙的里应外合,兵不血刃攻克沛县。沛县德高望重的父老们聚在大堂上,低声议论纷纷。樊哙高叫一声:“刘亭长到!”刘邦在萧何、曹参、夏侯婴、周勃等一干人的簇拥下自后面走了出来。刘邦满面笑容向大家拱手,高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咱们又见面了!”父老们停止了议论,都望着他。“刘邦生在这,长于这,这么说吧,诸位是看着我光屁股长大的,对吧?”刘邦收住笑,严肃地说:“你们觉得,我是个不法之徒吗?是个为害乡里的人吗?当然不是!我所以逃跑在先,造反在后,全是朝廷和官府逼迫的!不逃跑,我就得掉脑袋;不造反,大家就没有活路!可咱们沛县的这个狗官,连造反的权利都不给我!他关起了城门,不让我进来,就是想逼着我们自相残杀!咱们都是乡亲,我刘邦能上他的当,杀自己的亲人吗?”父老们纷纷点头:“对呀!刘亭长向来仁义!……”刘邦脸上又有了笑容,向大家拱拱手:“多亏各位父老明理,打开城门,接纳了刘邦。冤有头,债有主,账,要一笔笔算!把狗官带上来!”樊哙已将县令押到堂下,闻声推了上来。县令浑身颤抖,面如死灰。刘邦道:“县令大人!我刘邦没有对不起你的,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这、这全是雍齿、曹无伤……”刘邦拍案:“不要狡辩!他们只是你的属下,还不是听你的?是你这个狗官心存不正,他们才敢胡作非为!”父老们群情激奋:“杀了他!不能饶他!……”刘邦看看萧何。萧何朝他点了点头。

    刘邦用手按下大家的声浪,高声宣布:“依父老的心愿。拖出去,砍了!”

    樊哙像拖死狗一样将已经瘫倒在堂上的县令拖了出去。

    刘邦笑笑:“大家安静!刘邦还有话说。”父老们静下来。刘邦继续道:“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沛县不能一日无主。请父老们协商一下,谁来主事?刘邦的愚见,萧主吏为人正直,政务熟识,不如请他代理县令。看父老意下如何?”萧何连忙起身,高声说:“诸位!非是萧何推诿。现在非比平时,我们是扯旗造反!那就要推举一位能领大家完成大业之人!在沛县,有胆有识,能承担此大任者,只有一位,就是――刘邦!”父老们欢呼起来:“刘邦!刘邦!”刘邦高声地:“乡亲们!刘邦何德何能,敢当此任?大家还是……”夏侯婴打断他,“刘哥,您就别谦虚了!除了您,沛县就没人敢挑这个头!”周勃拍着手,打着节奏:“刘邦!刘邦!”百姓都跟着喊起来,萧何伸出双臂,高喊:“大家听我一句话!既然我们公推刘邦为首,就不宜再直呼其名。大家都知道,他本是龙种,又有斩蛇起义的壮举,眼前的刘邦,已非当日的刘邦!我们该给他上一个尊号!我建议,自今日始,不再呼其名,而尊其‘沛公’!”刘邦笑着,连连摇手:“不敢当!真的不敢当!”众父老全拍手跟着高唱:“沛公!沛公!……”

    在大家的喊声中,刘邦忽然热泪盈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山上的大庙前,英布沉着脸,望着立在他面前的项羽,项羽神色坦然地望着他。

    英布道:“你说这些,就是想让我跟你们一起造反?”项羽很有把握:“你逃离骊山,占山为王,已经是反了。”英布大笑:“那不一样!我现在不过是劫富济贫,官府还能容我。要跟你们造了反,可是杀头的罪!你看我现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想弄哪个女人就弄哪个女人,日子过得何等舒服、自在!要我放弃这些,跟在你们叔侄鞍前马后,东奔西跑,受那种罪?别做梦了!滚回你的会稽郡去吧!”项羽冷冷看着他,忽然也仰天大笑,笑得比他更响:“哈哈!可笑!我笑我项羽有眼无珠,认错了人!我原本以为,六的英布是条龙,看来,你顶多是一条虫!”英布愤怒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指着自己脸上的金印,吼着:“你敢嘲笑本王?我宰了你!”项羽正色道:“英布!你领着骊山刑徒,劫了皇帝的珠宝,的确是条好汉。可是,你想想,皇帝能放过你吗?官府没派兵剿灭你,只是因为陈王起事,天下响应,一时腾不出手而已,你才能这样悠哉游哉,在这儿当你的草头王!一旦朝廷赢了,能有你好日子过吗?”英布不吭气了,背着手,在厅上转了起来。项羽继续道:“只有大家结为联盟,同仇敌忾,把暴秦推翻,你英布才有真正的出头之日!到那个时候,论功行赏,万户侯何足道哉!封王也是有望的!只有到那时候,你脸上的金印才没有白黥,你也才没有白白称为黥布!”英布走到他面前,阴沉着:“小子!你凭什么让我相信,我跟着你,一定就能成功?来!”他把项羽拉到大庙前。这里有一个不算高的石台,上面立着一个青铜鼎。英布放开手,指着大鼎:“这是始皇帝当年南巡时铸的,重达千斤。你若能赤手空拳把它给我弄下来,我就相信,你有力量推翻强秦!若连这个也撼不动,那,你还是趁早下山吧!”项羽跳上石台,看了看这只铜鼎,推了一掌,铜鼎“当”地响了一声,但纹丝不动。英布对项羽嘲笑:“怎么样?够分量吧?”项羽双臂用力,“嘿”地一声。这回,铜鼎晃了晃,算被他推动了。英布笑:“这不算。听清楚,你得把它给我弄下来。”“弄到哪儿?”英布随便一指:“不远。十步以外吧。”他左右的人哄笑:“别说十步,一步都够他呛!大王!别为难他了!要累吐血的!哈哈!”项羽又晃晃大鼎,回过身看英布:“我若能把它弄下来,你便归附于我?”英布爽快答:“铁定!我马上拉起队伍跟你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天作证!”项羽大喝一声:“闪开了!”

    英布退后一步。只见项羽双手抱住铜鼎,双臂用力,晃了两晃,一声大喝,铜鼎竟然被他用力提了起来。英布和他的左右全看呆了,愣了片刻,才鼓噪起来:“这不算!抱起来不行,得走十步!”项羽涨红了脸,抱着铜鼎立在那儿,想迈开步,实在无法移动,更不用说挪步了。英布笑:“这就不容易了!快放下吧!”项羽果然把铜鼎又放了下来,发出了一声巨响。

    英布摇头:“不行啊,小子!……”

    他话没说完,只见项羽围着鼎转了两圈,忽然跳下石台,把上衣脱了,露出一身健美的肌肉。他运了运气,搬住两只鼎足,将铜鼎用力拉得倾斜了,趁其将倒未倒之机,连扛带抓地放到了自己肩上,一声怒吼:“起!”随着他的身体慢慢挺起,那只重逾千斤的大鼎被他生生扛了起来。英布和他的属下全看呆了。项羽扛着鼎,迈腿向前挪了一步,两步,……众人数着:“三步、四步、五步!……”项羽又是一声大喝,双臂使力,竟将大鼎高高举了起来!两边的人吓得直往后闪!项羽举着鼎,迈腿朝前又走了几步,足足走出了十步以外,这才站住,把鼎往下一扔!铜鼎带着巨大的响声被他扔在地上,沿着台阶向山下滚去,一路发出轰轰的响声。英布瞠目结舌:“神力!神力!弟兄们!全体集合!跟项将军下山!”

    项庄拿过项羽的衣裳,为他披上:“快穿上吧,风大。我要把他们直接带回会稽吗?”项羽道:“你带他们先走。我要去一趟沛县,把人领回来。也不知道刘邦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沛县的衙门前插满了红色的旗帜,像一片红色的海洋。门前摆放好祭坛,上面供着捆着四蹄的活猪活羊,旁边还有一头披红戴花的牛,这是所谓的“太牢之礼”,是最高规格的祭祀。在祭坛两边,摆着两面大鼓。跟着刘邦的人们列成队,喜气洋洋地面朝祭坛站着,等待仪式开始。樊哙打量着周围,对身旁的夏侯婴嘀咕:“旗子不好!一片红,跟娶媳妇似的!”夏侯婴道:“别瞎说。这是萧主吏,不,萧县丞说的,咱们沛公是赤帝子,旗一定用红色!”樊哙大笑:“好家伙!一转眼儿,咱们这些赶车的、杀狗的、给人当吹鼓手的,全成了人物了!”鼓手走到鼓前,擂动鼓槌。震人心魄的鼓声让众人安静下来,引颈而望。

    衙门的大门开了。首先是跳神的巫师,摇着铃鼓,在前面舞蹈开道,后面,跟着卢绾和曹参,一个用盘子捧着刀,一个托着黄色丝帛书写的祭文,最后走出来的是面容严肃的刘邦,他穿着礼服,头上依然戴着他的竹皮冠。在他身后,紧跟着已做了沛县县丞的萧何。刘邦来到祭坛前,先行跪拜礼。萧何喊:“跪!”众人一同跪下。樊哙忍不住问:“祭的是谁呀?”周勃道:“黄帝。”樊哙纳闷:“啊?不是要推翻皇帝吗?”夏侯婴看他一眼:“不是秦朝皇帝,是开辟天地的始祖轩辕黄帝。不懂就别开口!”

    只见刘邦从曹参手中接过祭文,用火焚化,站起来。萧何喊:兴!

    大家一起站起。巫师冲到祭坛前,在鼓声中持铃作舞,如在战斗。刘邦躬身向其祈祷,念念有词。

    巫师面对刘邦,节奏越跳越急。刘邦从卢绾的盘中取过刀,献给巫师。巫师持刀直奔捆好的祭物,在猪、羊和牛的身上各刺一刀,牲畜大叫,血流于地。有人忙将这些牲畜的血用盘接好,捧向刘邦。刘邦用手蘸满动物的血,涂抹在两面大鼓的鼓面上。刘邦回身向大家举起沾满了血的手,高呼:万岁!众欢呼:万岁!万岁!万岁!

    天下真的是乱了!连刘邦这样沛县的一个小亭长,也敢用太牢之礼祭祀天地,俨然王者,这还不乱吗?更何况,此时,陈王的大军已经逼近了函谷关!秦的天下,眼看摇摇欲坠了!正所谓大厦将倾,风雨飘摇,谁能阻挡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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