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陷入了齐国的泥潭,粮食被抢,兵士被袭,打了就跑,走了又来,防不胜防,众将议论纷纷。
季布说:“据俘虏说,齐相田横还活着,他打算拥立世子广为齐王,继续顽抗!”
龙且道:“有残羹冷肉的地方,才有苍蝇。我若将这些城池焚为白地,将城内反叛全都坑了呢?讨厌的苍蝇还能存在吗?”
项羽道:“既然齐国人自己不要太平,那么,就该杀!对于忘恩负义之人,需要用血与火来教训!除此之外,他们听不懂别的语言!寡人要彻底粉碎齐地的反抗,以昭告天下,凡同寡人为敌的,就是这个下场。明日起,各率本部人马,逐城扑灭反贼!”
季布听了,非常震惊,忙挥手道:“绝对不能分兵!不要中了田横的诡计!万万不可啊大王!”
项羽说:“布将军,你不必多言,寡人已经下令,断不可更改!诸公,凡是敢与我大军对抗的城池,杀无赦!不要俘虏!不留活口!”
彭越来投奔刘邦了,但是他来得很强势,几乎是大吼大叫着说:“我这次前来,足足带来了三万人,都是常年打出来的兵,真材实料,只要你再给我添加些武器跟马匹,那些楚军就不足为惧。”
刘邦态度诚恳地说:“好,我军就需要你这样的将才。你刚才所提出的要求,我一定会满足的。”
彭越道:“只求快些就好,我的人都闲不住!几天不杀人,我们会憋坏的。”
张良赶紧说:“不着急,彭将军,你的要求我们都清楚了。请先去歇息歇息,汉王马上就会安排与你的物资供应。”
彭越不依不饶地说:“那可别忘了!”然后就大咧咧地走了。
在刘邦的军帐里,大家又在议论战场上的形势。
夏侯婴说:“陈馀这个家伙,太过无礼,竟然对汉王提出如此条件,杀张耳才肯结盟,岂不是要汉王您陷入不义的境地么?”
张良说:“若要杀了张耳,得到陈馀,那么这样的抉择,是否会给我们换来更大的优势?”
刘邦道:“说得对,如今在打仗,何曾有什么真的仁义礼信,有的只是获取更大的优势,击败对方。”
张良说:“正是如此。如今争取赵国的支持,对我方显得尤为迫切,而赵国即是他陈馀在掌控,用张耳的人头来换取陈馀的归顺,也就是得到了赵国,这划算得很。”
刘邦说:“他毕竟曾是我大哥,这样做,有些不讲规矩吧?”
张良道:“昔日的张耳有兵有将,是个值得联合的盟友。如今剑不过一柄,马不过一匹,而攻打项羽正当用兵之际,是要一个空有其名的王,还是要赵国之军。请大王三思。”
张良说完,转身要出去,刘邦突然叫住了他:“慢!杀!”
刘邦夜宴张耳,张良已率一众黑衣刀斧手埋伏在帐外,只等刘邦摔杯为号,就冲进去结果掉张耳的性命。
酒过三巡,刘邦端着酒壶,拿起自己的酒樽,走到张耳面前,为其倒酒,两个人对饮。刘邦目视张耳,抬高右手的酒樽,正准备摔下去,张耳却执着刘邦的左手道:“待大哥所部一到,请让我做先锋,剿灭陈馀。”
刘邦一愣,右手僵住了。
张耳说:“陈馀这厮,忘恩负义的小人。天下虽大,也只有汉王和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大哥佩服你的英明啊!”
刘邦笑呵呵地问:“大哥你还有兵马?”
张耳说:“我已暗地里变卖了全部家产,凑足了兵马一万余人。正向此而来。汉王有所不知,今陈馀虽占着赵国,人马不少。可张耳久在赵国为相多年,上上下下哪一个城邑不认识我张耳,哪一村百姓不拥戴张耳?今番被陈馀偷袭得手,再战,让他粉身碎骨。”
刘邦顺着说道:“大哥所言极是。来日,我定当相助于你,报仇雪恨。”
张耳激动地说:“不必!我部一到,张耳立刻出征。”激愤之下,他把酒樽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又说:“食其肉,寝其皮!”
他话音刚落,张良带着刀斧手,黑压压一片冲进来。
张耳大惊道:“汉王欲杀我乎?”
刀斧手头领持剑就往张耳身上斩去,刘邦手疾眼快,拔剑架住,一脚将刀斧手头领踹飞,骂道:“张良!你搞什么鬼?”
刀斧手糊涂了,赶紧回头问:“先生,怎么回事?不是汉王的命令吗?”
张耳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张良已反应了过来,忙说:“不错!是我假传王令。张耳拿命来!”说着张良拔剑就要砍张耳。
刘邦喝令道:“拿下!”
刀斧手们立刻将张良围了起来!
张耳问:“先生何故杀我?”
张良故意说:“汉王与你有旧,怜你。但收留你,就是与赵国为敌。我身为大王的谋士,怎能看大王因旧情而误天下。”说着推开刀斧手,挥剑再砍。
张耳却不避不闪,只是直视着张良。
刘邦呵斥道:“放肆!”然后侧身挡在张耳面前,手夺张良之剑说:“张耳是我大哥,亲如手足。尔身为寡人谋臣,不为寡人分忧,还假传王令,欲斩我手足。简直是罪不可恕!来人,绑了!”
刀斧手们欲绑张良。
张耳说:“慢着!这位先生所言自有他的道理。我与陈馀,不可共日月之辉。说到底,杀与不杀,就是你一句话罢了。”他把手搭在刘邦肩上,继续说:“大哥的头就在这里,你若要,随时来砍。大哥哼都不会哼一声。”说罢,甩着手潇洒地走了出去。
半晌,张良这才喘出一口大气来。
刘邦道:“若非先生急智,险些坏了大事。”
既然张耳杀不得,又要满足陈馀的要求,于是刘邦就让人去那囚牢中,挑了个与张耳形似的死囚,砍了头,再交付于使者,送与陈馀。
就这样,陈馀说服赵王歇同刘邦结盟,而刘邦一夜之间,成了五十六万讨楚联军的首领……汉营中军大帐外,高高悬挂着“奉天罚罪”的大纛,营帐内,各路诸侯熙熙攘攘济济一堂,已形成以刘邦为首的讨楚联军总部。刘邦兴致勃勃地同诸侯盟友、部下置酒高歌。众人已经喝得醺然,东倒西歪,纷纷吵闹。
刘邦高声道:“诸位!来呀!今日与列王诸公置酒高会,大伙不醉不归!”
众人齐声道:“不醉不归!”
大伙吵吵嚷嚷,热闹非凡。韩信却似很厌恶这样的场面,喝了几口闷酒,径自起身走了。
魏王豹一边搂着薄姬,一边举起酒盏,急切地要说话,刘邦正同王陵高谈阔论,急得魏王大叫道:“汉王!汉王……喂!刘邦!”
樊哙怒容满面地说:“我王的名讳,岂是你随便称呼的!该对我们大王尊重些!现在是我们带你打,要没我们汉军,你魏豹早完蛋了!”
薄姬说:“放肆,唯士与大夫方能向王上谏言!你一个参乘将军,也敢对我王上呼来喝去,死罪!”
樊哙说:“这里没有妇人说话的份!”
此时薄姬却直面刘邦说:“敢问汉王,这就是你的部下么?你就是如此管束你的人么?”
刘邦闻言,不怒,反而用一种欣赏的眼光打量着薄姬,说:“都是自己人,怎么能搞成这样!樊哙,我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是你不对,快向魏王赔罪!”
樊哙心有不满,可此时无法发作,只得端起酒樽向魏王赔了不是。可一边的薄姬却不依,拦住樊哙说:“还有我呢。”
樊哙说:“我纵有千错万错,就是该千刀万剐,也断没有向女人认错的道理!”
薄姬说:“汉王,你可听见他说什么了?”
刘邦此时正拿眼打量薄姬,听她如此问,忙上前对薄姬一笑道:“我听见了。樊哙既然不肯认错,那么,我来认,给你赔这个罪。”
薄姬道:“果然还是汉王大度,那么,你要如何认错呢?”
刘邦说:“这个嘛,夫人要我怎么认,我就怎么认。”
薄姬道:“我可不敢。”
刘邦朝着薄姬鞠了一躬道:“夫人,人都说伟丈夫,我看,夫人才称得上是伟夫人哪。我刘邦给你赔罪了。”
说毕,刘邦满饮了一杯酒,依然死死盯着薄姬浑身上下打量着。
薄姬嫣然一笑,转身回到魏豹边上。
夏侯婴一看时机到了,连忙打圆场:“今天是各位王上高兴的日子,不好造次,还是让我为大伙歌舞一曲,以助酒兴!”
于是夏侯婴和几个汉子,立即跳下空场,做沐猴之舞,那却是一种模仿猎狗追赶猴子的舞蹈。夏侯婴用围巾包头,模仿田间劳动妇女见到猴子时惊惶的样子,举手摆臀,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彭越兴起,跳起来,追随夏侯婴舞成一团。两个人甩臂击掌,各显舞姿。
张良看着,微笑。
郦食其则大摇其头,鄙夷地说:“蛮夷之舞,成何体统!”
刘邦不时端起酒杯,目视薄姬。薄姬也正看着他。
韩信设下口袋,一方面着人围困彭城,予以猛攻;一方面又把主力部队埋伏在项羽回来救援的必经之地上,等着打伏击。不过彭城之内的范增和彭城之外的项羽都识破了此计,项羽并没有直接回来救城,而范增也开始了从彭城有计划地撤退。
就这样,在征讨弑君之逆的昭告下,在被委屈地分于巴蜀蛮荒之地一年之后,趁项羽陷于齐国的征战不能自拔,刘邦带领汉军与各路诸侯,杀入了西楚首都彭城。胜利来得如此突然,久未还家而身受委屈的汉军将士,与贪婪的诸侯联军一起,瞬间将这座藏满了美酒、珍宝和美人的都城拉入了狂欢。
彭城霸王宫里灯火通明!刘邦端着美酒,穿着丝质的长袍,拥着两三个美艳的宫娥走着,滔滔不绝地说着,明着像是要说服别人,其实是在说服自己:“一年多啦,我顶着你们大王赏赐给我的一盏照耀屈辱的灯活着!日日夜夜铠甲不离身呐,为的什么?为的不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喝着你们大王的美酒,拥着你们大王的娇娃,来洗去我浑身的屈辱吗?!”
说着,他挟着一个美人,就往帷幔深处拖去。
张良去找樊哙、周勃,走进作为临时军营的大宅,发现他们也在纵酒胡闹,喝得东倒西歪,有的人醉了,歪歪扭扭走到廊柱边便溺。
张良嫌恶地皱着眉头走过去,樊哙、周勃看见张良,跳了起来,纷纷劝酒,张良冷静地拒绝了,只把樊哙叫到一边说:“大将军相信,这一战,并没有伤及楚军主力,赢得太容易了,恐怕会生变故啊。希望有人能劝谏汉王。”
樊哙瞪着眼说:“我吗?又是我吗?”
张良苦笑道:“对,就像在咸阳那样。只不过,这次要严重得多,生死攸关啊,霸王可不会再摆一次鸿门宴了。”
樊哙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说:“请先生放心,在下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