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替他难过
“嗯,”埃里克?福尔曼对我嘟哝着,瞧着手里的小册子直皱眉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桑克莱姆投资管理做得并不怎么样啊。”他用手指了一下图表。“但是看看这个,超出他们的同行。”
“是的,没错,”我也嘀咕了一句,“是哪些同行呢?赌注投资同行?输光钱的同行?”
埃里克?福尔曼看着我,他的嘴轻轻抽动着。
“你认为他们篡改了数据?”他低声问。
“确切地讲,并不能算是篡改。”我解释道,“只不过他们是与比自己还糟糕的同行相比,然后宣布自己是胜利者。”我指着小册子上的图表。“看,他们并没有明确说明这些所谓的同行到底是谁。”
“噢,我明白了。”埃里克?福尔曼抬头看了看坐在台上的桑克莱姆投资管理基金会的成员们。“他们都是些精明的恶棍,对吧?”
这家伙真的一无所知。我真是替他难过。
玛利亚?弗里曼还在嗡嗡地说个不停,我强忍住一个呵欠。坐在前排的麻烦就是你不得不装出一副很感兴趣并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养老金,”我写道,并在下面随手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然后我以这条曲线作为蔓藤的主干,沿着它画了一小串一小串的葡萄和叶子。
“过一会儿,我将向大家介绍迈克?迪伦先生,他是投资小组的组长。他会就他们的工作方法向诸位进行一番说明。同时,如果各位有什么问题……”
“有!”埃里克?福尔曼说,“我有一个问题。”我从我的葡萄藤上抬起头,有点吃惊地看着他。
“哦,什么问题?”玛利亚?弗里曼对他甜甜地一笑,“您是……”
“《每日世界》的埃里克?福尔曼。我想知道,你们这些人能拿多少钱?”他指着主席台上坐着的人。
“什么?”玛利亚?弗里曼的脸刷地一下变红了,但很快地,她又恢复了镇静。“哦,你是说收费。这个嘛,我们将会安排那些……”
“我不是指收费,”埃里克?福尔曼说,“我是指,你们——会——拿——多——少——钱?你,迈克?迪伦。”他的手指着他。“你赚了多少钱?六位数,是吗?但是仔细想一想桑克莱姆投资管理去年的业绩有多么糟糕,难道你还不该露宿街头吗?”
我完全目瞪口呆。我还从未在新闻发布会上见过这种情形,从来没有!
台上一阵骚动,然后迈克?迪伦把身子向前倾了倾,凑近了麦克风。
“我们能不能先让会议顺利进行?”他说,“唔……有什么问题,留待以后再说。”看起来他很不自在。
“还有一件事,”埃里克?福尔曼说,“你怎么向我们的一位读者解释,他投资你们的‘前程无忧计划’,结果损失了一万英镑?”他迅速地瞥了我一眼,眨了眨眼睛。“你们一定也是给他们看了一张像这样唬人的图表,对吧?并告诉他们,你们在同行中‘名列前茅’?”
啊,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桑克莱姆的所有人看起来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关于‘前程无忧’的新闻发布会已经开过了。”玛利亚对埃里克冷冰冰地说,“这次新闻发布会只限于新的养老金系列主题。如果你能等到发布会结束的话……”
“别着急,”埃里克?福尔曼慢条斯理地说,“我才没时间留在这儿听你们胡言乱语呢!我相信我已经得到我所需要的东西了。”他站起来,对我咧嘴一笑。“认识你很高兴,丽贝卡。谢谢你的指点。”他伸出手来,我只好和他握握手,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接下来,在大家的窃窃私语中,埃里克?福尔曼径直离开了现场。
“女士们、先生们,”玛利亚双颊绯红着,“由于这个……打扰,我们将暂时休会,请各位喝点咖啡和茶水。谢谢!”她关掉麦克风,从主席台上走下来,赶紧往桑克莱姆投资管理人事处那一堆人走去。
“你就不应该让他进来!”我听见有个人在说。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玛利亚辩解道,“他说他是《华尔街日报》的特约记者。”
哇,真是太过瘾了!自从上次《每日投资》的艾伦?德林在一个福利保险新闻发布会上站起来告诉大家,他已经变性成为一个女人,希望我们叫他奥德莉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这种刺激的场面了。
我向后走去,想再拿一杯咖啡,发现埃莉就站在咖啡桌旁。太好了,我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嗨!”她露齿一笑,“我喜欢你的新朋友,他很逗。”
“是啊!”我高兴地说,“他很酷吧!”我伸手拿了一块包着金色锡箔、看起来非常诱人的巧克力饼干;让女招待把我的咖啡杯加满。然后,我又拿起一块巧克力饼干,迅速塞进包里(反正不拿白不拿)。
我们周围到处都是人们兴奋的交谈声;桑克莱姆的人还聚集在前面。这真是太棒了。我们又能闲聊好一会儿了。
“嗨,”我对埃莉说,“最近你找到什么工作没有?”我喝了一小口咖啡。“几天前我在《卫报》上看到《新女性》在招人。我本来想打电话给你的。据说他们会优先考虑在消费者权益方面有经验者,但我想你可能……”
“丽贝卡,”埃莉用一种奇怪的声音打断了我,“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什么工作吗?”
“什么工作?”我瞅着她,“不是那个什么资金部经理的工作吧。那并不是当真的。那只是个抬高身价的渠道罢了。”
“我已经被录用了,”她说道,我震惊地盯着她。
突然,主席台上传来了一个声音,我们俩抬头一看。
“女士们、先生们,”玛利亚正在讲话,“请各位回到座位上……”
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再坐回到那儿去了。我得听听这个。
“走吧,”我连忙对埃莉说,“我们没必要在这里逗留。我们已经拿到新闻资料了,一起出去吃中饭吧。”
她踌躇了片刻——真令我尴尬!我觉得她是要说不,她想留在这儿听听个人养老金的情况。但接着,她对我咧嘴一笑,挽起了我的胳膊。门口的女孩掩饰不住满脸的失望,看着我们悠闲地走出了大厅。
街道的转角处有一个咖啡屋,我们直接走了进去,要了一瓶白葡萄酒。跟你说实话,我仍然有些震惊。埃莉?格兰杰将成为魏斯比的资金部经理!她就这样把我抛弃了?以后再也没有人陪我玩了!
她怎么能这样?看在上帝的分上,她不是想成为《嘉人》的漂亮主编吗?
“那么——你怎么决定的?”葡萄酒上来后,我小心地问。
“哦,我也不知道。”她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停地想着,我该去哪里?你也晓得,我一直在申请新闻业那些令人着迷的工作,可是就连面试的机会也没得到过……”
“你总会等到一个的,”我鼓励她,“我知道你会的。”
“也许会,”她说,“也许不会。同时,我总在写那些枯燥乏味的财经文章。我突然想,为什么不干脆转行做资金部经理,虽然不是我喜欢的,但至少有一个体面的职业。”
“你本来的工作就很体面啊!”
“不,我没有。我整日浑浑噩噩!到处闲逛、没有目标、没有计划、没有前途……”埃莉猛然打住,看着我的脸色。“我是说,我和你是完全不同的,”她赶忙加了一句,“你比我有前途得多!”
有前途得多?她在开玩笑吧?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新工作?”我想换个话题说说。因为说句实话,这件事让我不安了起来。我也没有什么人生计划、没有前途。或许,我也没指望了;或许,我也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我的职业。哦,这真让人沮丧!当我向人们,比如隔壁的马丁和贾尼丝描述我的工作时,它听上去还那么的重要,那么的激动人心。但是现在埃莉却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下个星期吧,”埃莉猛喝了一口酒,“我就要去在西尔克街的办公室上班了。”
“哦,好极了。”我有些悲哀地说。
“而且我还不得不买了一大堆新衣服。”她脸一拉,接着说,“魏斯比的员工实在都穿得太时髦了。”
新衣服?新衣服!现在我真的有些嫉妒了。
“我去了‘Karen Millen’,差不多都买齐了。”她说着,吃了一颗腌橄榄。“大约花掉了1000英镑。”
“哎呀,”我不由生出一股敬畏之情,“一次就花掉1000英镑?”
“唉!没办法呀,”她似乎有些内疚地说,“还好,我现在的薪水比以前多了。”
“真的吗?”
“噢,是的。”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多多了。”
“比如……多少?”我好奇心大增,连忙追问。
“开始是4万英镑。”她一边说,一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以后嘛,谁知道呢?据他们说……”
接着,她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工作内容、晋升机会和奖金。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太震惊了!
4万英镑?
4万英镑?可我才赚……
我应该告诉你我赚多少钱吗?这可不是像宗教之类的事情,你不应该在文化单位里提及这个。或者,也许现在我们已经允许像这样来谈论钱的问题。苏西应该知道的。
噢,管不了那么多了!你知道其他的一切,不是吗?事实上,我的年薪是21万英镑。我原以为它很多了!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我换工作时,薪水从18万英镑涨到21万英镑时,我感觉自己棒极了!兴奋之余,我还列了长长一串想买的东西,就准备用增加的那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