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现在又有了一点透支。但只是因为我近来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问题的,并为我的职业前途投入了大量的钱。我的男朋友卢克是位企业家,有他自己的金融公关公司,事业很顺利。他在几星期前说的话在我听来很有道理:“想赚一百万的人,得先借贷一百万。”
说实话,我一定天生有企业家的头脑,因为他这话一说出口,我就感到很合我的心意。我甚至还发现自己在喃喃自语、念念有声地重复着他的话。他真讲对了。要是你舍不得先花钱,那怎么能指望赚到钱?就这样,我花了不少钱买了好几套套装,准备上电视时穿——还有在发式上花了些钱,还有做指甲和美容也花了些钱。还有按摩。人人都知道,要是你整天很紧张,疲惫不堪,是上不了镜头的,对吗?
我还花钱买了台新电脑,用去了2000英镑——但电脑是我少不了的东西,猜猜看为什么?我在写一本教人们如何自助的书!在正式参加“早安咖啡”节目后,我遇见了一些很不错的出版商,他们请我外出就餐,说是我的节目对于财务上有压力的观众很有启发。那不是太棒了吗?他们在我还没写下一个字时就付给了我1000英镑——等到书写好出版后,报酬还要多得多。书名叫“贝基?布卢姆伍德理财指导”。或者叫“按照贝基?布卢姆伍德的办法理财”。
我还没能定下心来动笔呢,但我确实认为把书名定得好些是至关重要的,随后的事情就自然好办多了。因此也不能说我一点事也没做。我已写下了在拍摄书中用照片时该穿什么服装的许多建议。
因此,可以说我目前在银行账户上有点透支算不了什么大事。重要的是,所有这些花掉的钱都是在为我以后挣钱。幸运的是,我的银行经理德里克?斯米兹先生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他实际上真是个可亲可爱的人。有一段时间我们曾经相处得并不好——我想这主要是我们相互沟通不够,而不是其他什么问题。现在,我确实感到他是了解我的境遇的。当然,实际上也是我现在要比以前注意多了。
例如,我现在对于购物的态度已经与以前完全不同了。我的新座右铭是“只买需要的东西”。我知道,这听来也太简单了——但确实管用。在每次购物前,我都会问自己一个问题:“我需要这件东西吗?”如果答案是“是的,”我掏钱买下来。这完全是种自律的行为。
因此,当我走进LK Bennet百货公司旗下的鞋店时,我可说是高度集中和目标明确。我一走进商场,一双高跟红皮鞋跳进了我的眼帘——但我马上移开视线,直接向陈列凉鞋的柜台走去。这些天来我就是这样进商场购物的:不停顿,不东张西望看其他东西,连放在陈列架上那些漂亮的贴着闪光片的轻便鞋也不看。我径直跑到我要买的凉鞋前,把它从架子上取下来,招呼售货员。
“我买一双六号尺码的这种凉鞋。”
直截了当。只买你想好需要的东西,对其他东西看都不看。这就是控制购物的法宝。我连瞧都不瞧那些很酷的粉红色细高跟鞋,尽管它们与我那件在Jigsaw商店买的新的卡蒂冈式无领前开襟上衣很匹配。
不去瞧那些后跟很诱人的露跟女鞋。
这些鞋当然很惹人喜欢,你说对吧?我真想知道穿在脚上时它们是什么模样的。
唔,天哪。这真是太难了。
该怎么说鞋呢?我是说,许多衣服我都喜欢,但一双耀眼夺目的鞋子却实在是我无法抵抗的。有时候,家里没有其他人时,我会把衣橱门打开,自己欣赏放在衣橱里的我的那些宝贝鞋子,像是个着了迷的收藏家。有一次我还把它们一一取出来,陈列在我的床上,拍了张照。这看来有点怪——但我想,我有许多我并不真正喜欢的人的照片,那么为什么不能替我喜欢的东西拍一张照呢?
“这是您要的鞋!”
谢天谢地,售货员拿来了我要的鞋,一双丁香花饰的凉鞋放在鞋盒里——我从盒子里取出凉鞋,心里砰然而动。哦,真是太漂亮了。太漂亮了。凉鞋很精巧,鞋面是条带状的,脚尖处缝着一颗很细小的黑莓。我一看到这鞋就爱不释手。这双鞋价钱有点贵——可谁都知道在鞋上的花费可是克扣不得的,穿不好的鞋反而会扭伤脚的。
我把脚伸进鞋里,心里一阵兴奋——哦,天哪,这鞋真是太棒了。我的脚突然显得很优雅,腿也显得更加修长了……唔,对了,走起路来有点难,但可能是这店里的地面太滑了。
“我买下了。”我说道,我微笑着对售货员点点头。
你看,去商店购物采取这种克制的态度还真有好处。在你决定买一件东西时,你还真会觉得你赚到了这件心爱的东西。
我们一起向付款台走去,我留意不让眼睛往饰件货架上瞧。事实上,我看都不去看那只装饰着乌黑小饰珠的手提包。就在我伸手去包里取钱包,庆幸自己意志很坚定时,那个售货员似乎是顺便说道,“你看,我们还有一款柑橘花饰的这种凉鞋。”
“哦……是吗。”我迟疑了一下说道。
我可不会动心的。我已经买了我想买的东西——这就够了。丁香花饰凉鞋,不要什么柑橘花饰的了。
“是我们刚到的货,”她又添了一句,站在我边上一动不动,“我想它们会比丁香花饰的这种更为流行的。”
“是吗?”我说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很平淡,“嗯,我就买这双了,我想……”
“就是这种!”那售货员很兴奋地喊道,“我知道这手边就有这种款式的。”
我凝固住了似的,望着售货员把那种极其精致漂亮的凉鞋放在柜台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鞋,是种淡淡的奶黄色,同样的条带鞋面——只是脚尖不是那种黑莓,而是一颗细小的柑橘花。
我一看见它就喜欢上了,简直没法把眼睛移开去了。
“你想试穿看看吗?”那个女售货员说道。我感到一阵跃跃欲试的冲动,真是难以抑制的欲望。
看看这双鞋。真是精美绝伦,可说是我见到过的最惹人喜欢的鞋了。唔,天哪。
可是我并不需要一双柑橘花饰的凉鞋吧,对吗?我并不需要。
好了,贝基。下定决心。说不。
“实际上……”我吞吞吐吐的,极力想控制住自己的嗓音,“实际上……”天哪,我真难以把话说出来。“我今天就买一双,”我终于把话说出了口,“谢谢您了。”
“好吧……”那个女售货员在收银机上按了一下代码键。“89英镑。您怎么付钱?”
“嗯……VISA卡。”我说道。我在收款单上签了字,拿好装了鞋子的袋子,走出商店,心里感到有点怅然。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我只需要一双鞋——而我只买了一双鞋。走进商店,又走出商店,完全是按事先计划进行的。你看,只要下了决心,再难的事也能办成。这就是面目焕然一新的贝基?布卢姆伍德。
表现得这么好,真得小小地犒劳自己一番。我走进一家咖啡店,坐在室外的太阳下,要了杯意大利Cappuccino浓咖啡。
我要那双镶着柑橘花饰的鞋子,我刚喝了一口咖啡,这一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不要去想,不要再想了。想想……其他什么事吧。想想卢克。想想去度假的事。那将是我俩第一次一起外出度假。天哪,真等不及了。
自从和卢克约会以来,我一直想要他一起外出度假,但他工作太忙了,这有点像要首相暂时放弃对国家的管理似的。(但话又说回来,首相每年夏天都有外出度假的活动,对吗?那么卢克为什么就不能够呢?)
卢克真是工作很忙,至今都没时间去见见我父母,令我总感到有点心里不安。几星期前,我父母亲邀他星期天去家里吃午饭。母亲还特意张罗着准备了一番——至少从Sainsbury超市买回了填有杏子的嫩腰肉和一只表面浇有巧克力糖霜、极为漂亮的布丁蛋糕。可在临到来我家的最后关口,他却因为一位客户上了《星期日》报的麻烦事而被迫临时取消了去我父母家的计划。结果只是我一人去了——说实话,当时真是弄得十分无趣。你可以想像我母亲是多么失望,但她还是努力打起精神,不停地说,“唔,这次请他来,也只是很随便的事”——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卢克在第二天托人给我母亲送去了一大束鲜花,以表达他的歉意(至少他那替他送花来的助手梅尔是这么说的),但这总不能完全弥补他失约的遗憾,不是吗?
最糟糕的是,我们的隔壁邻居贾尼丝和马丁偶尔会闯进屋来喝一杯雪利酒,按他们的话说,“要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卢克”,可当他们发现他不在家时,会不时对我流露出惋惜安慰的神情,却又掺杂着偷偷自乐的表情,那是因为他们的儿子汤姆下星期就要与女朋友结婚了。我心里特别疑心的是,他们会以为我是在对汤姆一厢情愿。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的,还正相反呢。可一旦人们有了一种想法,要想说服他们改变是很难很难的。哦,天哪,多么可怕呀。
当我和卢克怄气时,他也会说我至今也没见过他父母呢。可这话并不完全对,我曾有一次在一家餐馆里与他父亲和继母交谈过几句,尽管我当时并没怎么打扮,没能显得光彩照人。不管怎么说,他们住在丹佛,卢克的生母住在纽约。我的意思是,他们住得并不近,不是想见就能见面的,是吧?
不过,我们还是制定了这次小小的度假计划,至少对他来说是作了番努力的。实际上,是梅尔出了这个利用周末外出度假的主意。她告诉我说卢克有三年没正式休过假了,可能得逐渐让他接受休假这一观念。因此,我不再开口就谈什么假期,而是对他说利用周末外出休闲一番的话——这还真奏效了!突然间,卢克要我把这个周末空出来别安排其他事。他亲自订了旅馆,安排了其他事情。我高兴极了,盼望着这个周末快点到来。外出度假时我们什么事也不干,就好好放松休息——就我们两人呆在一起,改变一下往日那种单调的生活。真是太可爱了。
我要那双镶着柑橘花饰的鞋子。
不要去想,不要再去想那双鞋了。
我又呷了口咖啡,往后靠坐在椅背上,惬意地观看着这熙熙攘攘的大街景色。人来人往,手里拎着购物袋,优悠地聊着,一个女孩在穿过马路,她穿的长裤显得十分优雅,我猜测着可能是在Nicde Farhi店买的……哦,天哪。
一个穿着深色服装的中年男子正沿街向我这边走来,我认出了他。他就是我的银行账户经理德里克?斯米兹先生。
哦,我想他是看见了我。
好了,不要惊慌。我坚定地命令自己不要惊慌。没有必要惊慌的。可能在以前某个时候我在撞见他后会惊慌失措,想方设法把头埋在菜单后,甚至是拔腿逃走。可那是在过去。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可亲可爱的斯米兹和我之间的关系一直很融洽,很友好。
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悄悄把椅子从印有LK Bennet店字样的购物袋旁边挪开一点,仿佛要表明这购物袋不是我的,与我无关似的。
“嗨,斯米兹先生!”我在他走到我近前时用轻快的语气向他打着招呼,“您近来可好?”
“我很好,谢谢,”德里克?斯米兹微笑着回答说,“你呢?”
“哦,我也很好,谢谢您。您是否……您也喝杯咖啡吧?”我客气地说道,用手指了指我对面的空座椅。我并不真心希望他会坐下来喝一杯,可令我惊奇的是,他真的坐了过去,拿起了桌上的菜单。
这够民主的了吧?我与我银行账户经理一起在街头咖啡馆喝咖啡!你看,我还可能会设法把这一情景做进我那档“早安咖啡”节目里去。“就我个人而言,我更愿意以一种非正式的方式处理我的个人财务问题,”我会面带微笑,对着摄像机镜头这般说道,“我自己的银行账户经理和我有时会一边喝意大利的Cappucaino浓咖啡,一边友好地谈论着我最近的理财策略……”
“丽贝卡,我最近刚写了封信寄给你,”德里克?斯米兹先生说道,这时女招待端来了一杯蒸馏咖啡放在他桌前。突然间,他的语气显得有点严肃,我微微吃了一惊。哦,天哪,我最近没买什么大的东西啊。“当然,是寄给你以及我的其他客户的,”他接着说道,“告诉你们我要离开这家银行了。”
“什么?”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子,杯子放得有点急,杯中的咖啡晃荡着。“你说什么?要离开?”
“我要离开恩德威齐银行了。我已决定提前退休了。”
“可是……”
我凝视着他,脸上一定是副惊愕的神情。德里克?斯米兹先生不能离开恩德威齐银行。他不能抛下我撒手不管,而目前这一切都运转得十分有条不紊。我是说,我知道我们并不是事事都意见完全一致的——但最近这段时间里我们的确形成了一种很好的融洽关系。他理解我,理解我的透支情况。没有了他,那我该怎么办?
“你还这么年轻,退休太早了吧?”我说道,自己也意识到了语气里带着一阵沮丧的神情。“是不是您干腻了这活?”他往后靠在椅背里,慢慢呷了口咖啡。
“我并没打算完全不干活了。但我觉得生活中会有比照看别人银行账户更有趣的什么事的,你说呢?虽然照看别人的银行账户有时也很令人着迷。”
“嗯……是的。当然是的。我真为您高兴,是真心话。”我耸了耸肩,有点尴尬。“我会……会想念您的。”
“不管你信不信,”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想我也会想念你的,丽贝卡。你的账户确实是我所管理的账户中十分……有趣的账户之一。”
他用他那具有深刻穿透力的目光望着我,我感到微微一阵脸红。为什么他还要提醒我过去那些事?要知道,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是个与以前不同的人了。不是说要允许人们去翻开生活的新的一页,重新开始生活吗?
“你在电视台的工作看来也干得很顺手吧?”他说道。
“是的!很顺手的,报酬也很好。”我加了一句,有点洋洋得意。
“你的收入确实在近几个月里在往上走,”他说着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子。我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然而……”
我知道他要这么说的。为什么总是会随后有那么一句“然而”呢?为什么他不能为我感到高兴呢?
“然而,”德里克?斯米兹重复了一遍,“你的支出也在往上走,幅度还挺大的。事实上,你现在的透支额已经超过了过去你……让我们说,超过了你过去过度购物时的透支高峰。”
过度购物?这话说得真难听。
“你确实得花大力气把透支控制在允许限度里,”他接着说道,“或是更令人欣慰地把欠账轧平。”
“我知道了,”我含糊地说道,“我会计划着这么做的。”
我刚发觉街对面有个姑娘拎着一只LK Bennet店的购物袋。她拎着一只特大号的购物袋——里面装得下两只鞋盒。
要是她能够买两双鞋,那为什么我就不能呢?有什么规定说一次只能买一双鞋?我是说,这未免太专横了吧。
“你的其他财务情况怎样?”德里克?斯米兹先生问道,“例如,你还有什么商店赊账卡吗?”
“没有,”我回答道,语气里略带着一点舒心的坦然,“好多月前我就全还清了。”
“从那以来就没再买过什么东西?”
“只买过些零碎的小东西。说不上是很值钱的。”
不管怎么说,那九十英镑怎么说?算是较大的物件吗?
“我这样问你,”德里克?斯米兹说道,“是因为我觉得我该提醒你知道,银行正在进行内部整顿,我的继任者是约翰?加文先生,可能不会像我那样宽容地对待你的账户。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是多么宽容地对待你的。”
“是吗?”我答道,其实并没真正仔细听他的话。
我是说,假如我是抽烟的,我会想都不去多想地在香烟上花掉九十英镑的,是吧?
事实上,想想看,我不抽烟省下了多少钱。这些钱足够用来买一双小小的鞋了。
“他是个很能干的人,”德里克?斯米兹说道,“但是……也很刻板。没什么灵活性的。”
“是的。”我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确实要告诉你,尽快把你账上的透支轧平。”他又呷了口咖啡。“告诉我,你是否办理了养老金保险计划?”
“嗯……我去见了您推荐的独立财务顾问。”
“你填过什么表格吗?”
我不情愿地把注意力转回到他这一边来。
“这个吗,我正在考虑对我适合的方案,”我说道,脸上露出那种聪明、理财专家的神情,“你也知道,匆忙间作出错误的投资决定是再糟糕不过的事了。特别是,当涉及到像养老金这么重大的事时更是如此。”
“说得很对,”德里克?斯米兹说道,“但也不要老拖着,一直拿不定主意,好吗?口袋里的钱是不会自己省下来的。”
“我知道的!”我说着呷了口咖啡。
哦,天哪,我觉得有点忐忑不安。可能他说得对。可能我是应该把九十英镑投入进养老金基金中去,而不是用来再买双鞋。
可在另一方面,把九十英镑投入到养老金基金中去又有什么好处?这点钱到我老了也养不了我,是吧?区区九十英镑,等我老了,这世界很可能早被炸上了天,或是发生了什么灾难。
而一双鞋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拿在你手里……
哦,该死的。我要去买下那双鞋。
“斯米兹先生,我得走了,”我突然说道,一边把咖啡杯子放在桌上,“我还有点事得……去办。”
我现在决定了,我得尽快回到那商店去。我拿起购物袋,从钱包里抽出五英镑放在桌上。“见到您真高兴。祝您退休后好运。”
“也祝你好运,丽贝卡,”德里克?斯米兹先生说道,他微笑着和蔼地望着我,“请你记住我的话。约翰?加文可不会像我那样纵容你。因此……你得自己当心,好吗?”
“我会的!”我轻松地答道。
我加紧步伐走上马路,毫不停顿地又跑进了LK Bennet店。
好了,严格地来说,我可能并不需要买一双镶有柑橘花饰的鞋子。它们并不是必不可少的。但我在试穿时却突然想到,我实际上并没违反我最近定下的规矩。因为这里的关键是,我将会需要它们的。
不管怎么说,我会在某个时候需要新鞋的,难道这会有错吗?每个人都会需要鞋子。这样说来现在多买一双款式中意的鞋藏着,要比等到脚上的鞋穿破后匆忙去商场里随便买一双明智多了。这只是合情合理的事。像是……在鞋市上套期保值呗。
我走出LK Bennet店,手里拎着两只闪闪发亮的新购物袋,心里乐滋滋的,感到四周一片灿烂,美丽无比。我还不想马上回家,因此我决定顺着街溜达一阵,到那家叫“Gifts and Goodies”的店里去瞧瞧。那家礼品店也卖苏西的镜框,我每次走过时都要进去瞧瞧,看看是否有人正在买苏西的镜框。
我砰地一声推开店门,对抬头朝我望过来的店员笑了笑。这是家很可爱的小店,很温馨,货架上摆满了惹人喜爱的饰件,例如镀铬的铁丝餐具架和镶嵌着玻璃的垫子等。我走过放着淡色皮革封面笔记本的货架,抬头望去——唔,那些镜框放在那儿呢!有三只,是紫色花呢框的照片镜框,苏西制作的!我每次看到它们时都会一阵激动。
哦,天哪!我感到一阵兴奋。有位顾客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只镜框。她实实在在地手中拿着一只镜框!
讲老实话,我还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任何人买苏西的镜框。我是说,我知道是有人在买那些镜框,因为店里的镜框在不断地卖掉——但是我还从没实际看到有人买。天啊,这真令人兴奋!
我悄悄地走上前去,那个顾客把镜框翻过来了。她看着标价签,微微皱着眉,我的心卟卟一阵跳个不停。
“真是十分漂亮的照片镜框,”我漫不经心地说道,“真是很别致的。”
“是的。”她答道,但却伸手把镜框放还到了货架上。
不!我心头一阵沮丧。重新拿起来!
“这一阵子想找到中意的镜框还真不容易呢,”我平和地说道,“你说是吗?一旦发现中意的,就应该……买下来!不要让别人抢先了。”
“我想也是的。”那个顾客说道,她拿起了一块压纸板,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时她要走开了。我得怎么办?
“嗯,我要买一只,”我大声说道,把那只镜框拿在手里,“这镜框做礼物真是很合适的。无论是送给男士,还是送给女士……我是说,人人都需要用镜框的,对吧?”
那位顾客看来并没注意听我讲的话。没关系,当她看见我在买镜框时,可能她会重新考虑的。
我急忙走到付款台,付款台后的那位女店员对我微笑着。我想她就是店主,因为我见过她在面试店员和与供货商交谈。这倒不是我常来这店,只是让我碰巧罢了。
“您好,您又惠顾本店了,”她说道,“您看来真是很喜欢这些镜框,是吧?”
“是的,”我大声说道,“它们真是物有所值!”但那位顾客正在察看一只玻璃细颈花瓶,似乎根本没在听我们的对话。
“到现在您一共买了多少镜框了?肯定有……大约二十只了吧?”
什么,我的注意力猛然拉回到了店主这边来。她说什么?
“或者有三十只了吧?”
我呆呆地望着她,脸上一定带着惊愕的神情。她一直在关注我吗?我每次来这店购货她都在监视我吗?这不违法吗?
“有一大堆收藏品了吧!”她开心地补上一句,一边用包装纸把镜框包起来。
我得说些什么,否则她会想到原来是我一个人买下了她店里出售的所有苏西制作的镜框,而不是许多顾客陆陆续续买的。这样的话真是太荒唐了。我倒要问你,三十只!我只买了大约……四只,可能是五只。
“我没买那么多!”我急忙说道,“我想你是把我与别人混淆起来了。我不是特地来买镜框的!”我欢快地笑着,想表明她那么想有多荒唐。“我是想买一些……那些字母。”我随手抓起手边一只篮子里的一些木片刻压字母,并递给了她。她微笑着,开始把字母一个个平摊在柜台上的包装纸上。
“P……t……R……R……”
她停下不念了,望着摊开的字母,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你是否想拼写‘Peter’这个词?”
哦,天哪。买东西难道都得说明理由吗?
“嗯……是的,”我说道,“是送给……我教子的。他才三岁。”
“太可爱了!要这么拼。有两个E,拿掉一个R……”
她和蔼地望着我,仿佛我是个笨蛋似的。这也难怪,我连“Peter”这样的词都拼不出,而那还是我自己教子的名字。
“一共是……四十八英镑。”她说道,我这时正伸手去掏钱包,“你看,要是你购买满五十英镑的话,你可免费得到一支香味蜡烛。”
“是吗?”我很感兴趣地抬头问道。我倒很想有支漂亮的香味蜡烛。只要再花二个英镑……
“我再看看买点什么……”我说道,一边回头茫然地四下瞧着。
“你教子的姓是怎么拼的呀?”那位店主热心地提醒我说道。“他姓什么?”
“嗯,叫威尔逊,”我随口说道。
“威尔逊。”让我吃惊的是,她开始从放字母的篮子里去挑木片字母了。“……L……这儿有个O……”
“其实,”我赶快说道,“其实,就不要挑了。因为……因为……他的父母在闹离婚,他以后可能会改姓的。”
“是吗?”那店主说道,一脸同情的样子,把手中的字母放回到篮子里。“真太可怕了。是吵架要离婚吗?”
“是的,”我说道,我四周寻找着,看看有什么东西凑个数。“这事……他的……他的母亲与花匠私奔了。”
“真的吗?”店主睁大着眼睛望着我,我突然感觉到旁边有些顾客也在侧耳听着我的话。“她会与花匠私奔?”
“那个花匠……长得很健壮的,”我随口编造说道,拿起手边一只宝石盒,看到上面标签贴着75英镑。“她没法抗拒他的魅力。那丈夫在工具棚里发现了他俩。不管怎么说——”
“天呀!”那店主感叹道,“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完全是真的。”店堂那边传来了那么一句话。
什么?
我转过身去——那个刚才察看苏西做的镜框的女人向我这边走来。“我想您是在说简和蒂姆吧?”她说道,“真是耸人听闻的丑事,对吧?但我想那男孩是叫托比。”
我呆呆地望着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可能‘彼得’是他的教名,”那店主提醒道,她指了指我,“这位是他的教母。”
“哦,你是他的教母!”那女人高声说道。“对了,他们说起过你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种事又怎么会撞上我了。
“那么,你说说看,”那女人走到我跟前,放低嗓音似乎不想让其他人听到,“蒂姆是否同意接受莫德的建议了?”
我四下张望了一眼,店里静悄悄的。其他人都在等着听我的回答。
“是的,他接受了,”我小心谨慎说道,“他确实接受了。”
“那问题解决了?”她又问道,急切地望着我等待回答。
“嗯……没有。他和莫德后来……他们打起来了。”
“真的?”那女人举起一只手捂在嘴边。“打起来了?为什么?”
“哦,是这样的,”我拼死说道,“这事,后来……闹起来……嗯,这样吧,我想还是付现金吧。”我翻着钱包,掏出一张50英镑放在柜台上。“不用找零了。”
“您还想要香味蜡烛吗?”那店主说道,“您可以挑李子兰味,或是檀香味……”
“算了,算了。”我急忙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身后那个女人急忙喊道,“那后来伊凡怎样了?”
“他……移民去了澳大利亚。”我说道,用力把身后的门关上。
天哪,总算混了过去。我想得回家去了。
走到街口拐角处时,我站住了脚步,把手里的包稍稍整理了一下。也就是说,我把这些购物袋都放进了那只LK Bennet店的大袋里,又使劲往下压压实,别让它们露在袋口。
倒不是我要把它们藏起来什么的。只是……我想还是走进屋时手里只拎一只购物袋的好。
我暗自希望能偷偷溜进自己的房间,不要让苏西撞上了。我打开屋门,却看见苏西坐在客厅的地上,在堆着什么东西。
“嗨!”她说道,“你买到鞋了?”
“买到了,”我兴高采烈地说道,“真是太棒了。尺寸合适,款式颜色也都无可挑剔。”
“让我看看!”
“我这先……去从盒子拿出来。”我一副不经意的样子说道,一边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又显出一副很放松的样子。但我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是像做了坏事似的,连走路都仿佛是在做坏事似的。
“贝克斯。”她突然说道,“你这包里还有什么?不止一双鞋吧?”
“包?”我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转身问道。“哦,这只包。嗯……只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你知道的……是那种小件零碎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