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广总督张鸣歧通电独立后,又通电全国:两广人民始终的和朝廷保持一致,对圣上的一片赤诚,唯天可表。所以呢,我们要坚决的反对西方的自由主义思潮,取消前面的独立通电,继续走大清帝国特色的封建主义道路。
前者张鸣歧宣布独立,是因为广东咨议局的议员们吵吵闹闹,担心南方诸省都革命了,如果广东不跟风,难免陷于孤立之地。张鸣歧为施缓兵之计,假意通电独立。待得亲信将领龙济光控制了局面,张鸣歧心神方定,立即出尔反尔,又取消了独立。
张鸣歧从革命之路上把脚收回,李准长松一口气,赶紧把自己的脚踏了上去。
你总算把路让出来了,这个命,你不革,我来革。
遂派了他的幕僚谢义谦,秘密来到香港,找到胡汉民问道:象水师提督李准这样的人,他杀过好多革命党,如果他也革命的话,革命党会容他吗?
胡汉民心里说:革命党会吃了他,连他的骨头都嚼碎咽掉。嘴上则大义凛然的道:先生差矣,须知革命党不为私仇,只为民族国家,只为汉民族请命,所以舍生忘死,义动天下。不说别人,单只说汪精卫汪兆铭,他以前可是李准高薪诚聘的家庭教师,他的为人怎么样,李准还不清楚吗?说起汪精卫的人品,那叫一个光明磊落,那叫一个亮节高风。我们革命党,个个都是汪精卫那样的人,只知有公义,不知有私仇。如果李准想反正革命,我们举双手欢迎。
谢义谦大喜,带了消息回去。没过几天,李准又派了电报职员黎凤墀来香港,说:李准已经下了决心,从此洗心革面,要和诸位一起革命,以赎补以前伤害革命党人过错。虽然如此,但这个命到底怎么个革法,以前没有革过,没有经验,还请指示。
胡汉民大喜,发布指示曰:革命很容易的,就四条:第一,李准要亲笔写封投降书,去掉水师的青龙旗,改挂青天白日旗。第二,赶走张鸣歧,那厮太讨厌了,再让龙济光也反正。第三,欢迎民军。第四,李准所统辖的要塞,兵舰,军队,统统移交给革命党,由革命党来指挥。这么简单的四条,能做到吗?
黎凤墀带话回去,胡汉民就收到了李准的来电,命已革完,看看革得对不对:
张鸣歧已走,咨议局开会,已举公为都督,即盼来电。
接到这封电报,香港的党人齐齐的炸了锅,都叫嚷道:假的,铁定是假的,这是李准诱我们去广州,再把我们一网打尽的圈套。我们又不是没革过命,革命多难啊,哪有这么容易就革成的?
然而这却是真的。
革命党之革命,千难万难,而张鸣歧之革命,李准之革命,却是易如反掌。
因为革命党在体制外,而张鸣歧,李准在体制内。
体制外的人,想要撼动体制,哪怕只是撼动分毫,都如蚂蚁撼山,不存丝毫之可能。而体制内的人动作起来,却没有丝毫的障碍。这是因为,体制之所以成为体制,是由人际关系之勾连错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社会机制。在外部撼动,无法影响到构成体制的社会关系结点,所以不会有丝毫效果。但由内部撼动,体制内的一个社会关系结点发生变化,就会形成扩散效应,导致整个体制发生变化。革命是难是易,完全取决于体制内的人是否有这个意愿。
体制内的人若想革命,成功只在须臾之际。
体制外的革命党,要革命就只能开枪丢炸弹,而体制内的李准革命,只需要找来咨议局的议员们,开个小会喝个早茶,就利索的把命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