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朔月,天无星,地无灯,伸手不见五指。
宋大哥要我跟他一起下山,别人晚上下山时都要穿夜行衣,我和宋大哥就省事多了,把衣服一脱,比什么夜行衣都管用,从来没被人看到过。
出了金沙滩,进了济州府,从后墙翻进府尹张叔夜家。
宋大哥跟张叔夜在书房里嘀咕了半天,不知道两人说啥,宋大哥从来不说,我也从来不问。
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每次宋大哥跟张叔夜嘀咕完,过不了几天,梁山就起兵马攻打济州府,奇怪的是,每次都打不下来,有几次明明都快攻破了,几十号兄弟都爬上了城墙,关键时刻,宋大哥总是鸣锣收兵。
过不久,朝廷就会调拨粮草来,宋大哥先带人截了粮草,张叔夜再领兵杀出来,混战一阵,宋大哥扔掉一部分粮草,引兵回山,张叔夜押着粮草耀武扬威地回城。
山寨有了粮草,宋大哥的威望日高,张叔夜也因独守孤城,剿贼有功,多次得到朝廷嘉奖,成为大宋朝赫赫有名的忠臣。
只是可惜了打仗最勇猛的那些兄弟,不是跳下城墙摔断腿,就是被抓住一刀一个剁了,脑袋挂在城墙上,成了张叔夜的活牌坊。
死的兄弟,梁山泊专门在半山腰给建了座庙,牌位供里面,香火不断,取名忠烈祠。
每年过节,宋大哥都要带着众兄弟前去祭奠,每次都慷慨激昂,泣涕泗流,有几次竟然哭昏过去。
众兄弟无不感动得热泪狂奔,哀号一片,盛赞宋大哥仁德盖世,义薄云天,宋大哥趁机醒来,号召大家以埋在地下的兄弟为榜样,努力杀贼,忠心报国。
我基本不哭,太假!对着几块木头有啥可哭的?况且平常也没啥交情,甚至叫啥名字都不知道。
我每次都站在一边观察众兄弟的哭相。
鲁智深是哇哇大哭,鼻涕眼泪一大把,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王矮虎是干号,声音数他高,一滴眼泪都没有;武松眼圈红红的,冷着脸,不做声;顾大嫂用袖子蒙着脸,哭得前仰后合,声音抑扬顿挫,忽高忽低,比乐和唱歌都好听;孙二娘最逗,趴着身子,撅着个大腚,一边哭一边用巴掌拍地,声音拉得老长,不像哭丧,倒像唱戏。
哭,绝对是门学问,不但要分场合,还要分对象。
兄弟老婆死了,兄弟在一边默默流泪,你号啕大哭,不合适,容易让人误会。
邻居孩子被狼叼走了,你要是比他爹哭得还厉害,也不太合适。
宋大哥对哭运用得炉火纯青,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哭到什么程度,恰到好处,既能让人感到他的诚意,也不会让人误会。
鲁智深这憨货,每次哭完,宋大哥说结束了,众人都起身拍拍屁股走了,他还在哭,真他妈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