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由美在一个合作对象的办公室里,用人家的办公电话跟我联系。我每次打过去,总是那个人接电话,我说找甄由美,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总要反问我一句,然后就说啊,请稍等。然后电话里就是甄由美的声音。我对甄由美说,你能不能找个没有第三者的地方跟我联系?甄由美说:你以为我愿意?我的手机在这边不好用,而且特费钱。这话前面半句我还能听进去,后面半句就很不爱听,跟我谈情说爱还算计这点小钱。难怪我们走不到一起。我原来总以为是别人撬了我的墙角,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这墙本来就歪了,不用人撬也会倒。所以我对与甄由美的相见不太抱什么奢望。十年前她还是一个黄花闺女,皮肤拧得出水来,脸上感情泛滥。现在就算没有人老珠黄,最多也就是个风韵犹存。我犯不着把她当小姑娘宠。
找甄由美住的旅馆还花了我半个小时。我在南州呆了几年,对大街还算清楚,小巷就不太了然。我不知道这臭丫头怎么要跑进小巷里住,这不是存心让我难找吗?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她的合作对象安排的,这家旅馆就是他开的。她只是想省两个臭钱,却让我找了个臭死。真不象话。尽管如此,我见了她还是一把把她揽进怀里。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情不自禁还是做做姿态,或者兼而有之。此前我已经把自己兜得晕头转向,我打了十几个电话,还把车停在路边,问过两个老太婆、三个年青的女人、两个壮汉。其中两个人对我很耐心,连说带比划,只是我越听越糊涂。其他的人要么不出声,要么就把手胡乱一挥。你不知道他是赶你走还是指路。后来我抓了个摩托车搭客仔,总算把我带到了我旧爱的新居。我刚把车停好,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旅馆的大门口,她穿了件略带深色的连衣裙,粗粗看去,还真有点气质,这大概就叫风韵犹存吧。我把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揽在怀里,走了大概五米远,才把她放开。我不知道她是否愿意我这样揽着她走过人民大众的视线,我是没有勇气这样一直走下去的。我把她放开,挨着她走。
进了大堂,上了电梯。她的合作对象在五楼,办公室很大,摆了十几张台,进门放了一套沙发。左手边是经理室,里面有五个男人正在聊天。甄由美把我们相互介绍了,我们握手。他们在聊南州地铁方面的一个大案。大概聊在兴头上,我坐下后他们又接着聊。我插不上嘴,也不想跟他们聊这种无聊的东西,就坐着喝茶,同时观察房间的布局。墙上贴满了人才交流信息和招生动态,原来这是一个“拐卖”人口的地方。
晚饭在一个叫客家王的地方吃。吃的却不是客家菜,是粤菜。对这种安排我是有意见的。照我的意思,就应该是我们俩找一个僻静的雅间,一边吃饭一边打情骂俏。现在好了,还得敷衍这几个臭男人。尽管我和甄由美坐在一起,不时可以拿膝盖骨碰一下,还可以偷偷眉目传情,但毕竟不敢太过张扬,总是没有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过瘾。甄由美的合作对象叫海生,长了一张海参一样的脸,年纪不大,肚子却挺得老高。他的名头好像大得很,什么人事部、教育部都在他那张小卡片上,一看就知道是个江洋大盗。甄由美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让我觉得她这些年大概也没干什么好事。但她干什么关我屁事,我不过想跟她叙叙旧情。我就想这餐饭快点结束,可是看海生那个恶心样,又想把他灌醉。我的酒量大得很,高度二锅头可以喝两瓶。这还是大学时的记录。现在的记录是两支高度的五粮液。象海生这种长相,大概也就五两的水平。我看得多了。可灌醉他也没什么好处,万一他醉醺醺的,半夜爬起来乱打火警、盗警电话,岂不坏了我跟甄由美的好事。我想着这天晚上大概要跟甄由美在她那张小床上挤了。在这种低档的旅店跟女人做爱我还没试过。好在是跟旧爱,心理上不会有太多障碍。
我们喝了两瓶五粮液,我一个人差不多喝了一瓶,海生硬给我灌了半瓶。看得出来,他已经有点醉了。我也装出醉醺醺的样子,在他们一片赞叹声里给甄由美扶着回到了旅馆。甄由美以为我真的醉了,进了房,她就把我往床上拖,刚挨到床,我就挺直身,一把抱住她,把她扔到床上,先在她胸前揉了揉,再在她屁股上摸了摸。感觉尽管不是特别好,也还凑合。我才摸了两下,她就来了精神,脸罩红潮,娇喘不断。一双手也不闲着。鉴于她还是有夫之妇,我不想坏了她的名节,就对她说:你拿我的证件去大堂开间房,我们还是得做做样子。可甄由美不答应,她说:我们先亲热一回。说着就把我的衣服脱了,接着脱我的裤子。
我还没遇上这么主动的女人呢,我遇上的女人,最开放的也就是先把自己给脱了,还没有帮我脱的。我突然想她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呀。也许她就对我这样吧。这样想我心里好受一点。她毕竟是我的旧相好,我可不想她经常配合别人做这种事。尽管我也不想她经常配合我做这种事。她开始脱自己,我在旁边帮她。后来她就光挺挺地躺在床上。看她脱光了的样子还没有她穿着衣服时的感觉好。
我带着有点失望的感觉跟她做了一回爱。她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浪荡。或者说她干脆就是一个良家妇女。她后来说,在她心里我一直是她唯一的男人,事实上我是她的第二个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男人。这句话如果分做三个部分我就信中间那个部分。因为她连叫床都不会,整个过程里她没有呻吟,只在兴到浓时叫了声“舒服”。甄由美后来对我说,她不喜欢做爱,这话我不知该不该相信,从她的床上表现看,这话我该信。可我怀疑她在演戏,因为她现在的男人是她自己找的,而且是跟我恋情未断时跑去跟的人家,是自由恋爱的结果。像这种情况应该爱得死去活来才对,床上功夫不应该这么差。尤其不应该不喜欢做爱。也许爱到深处,只在乎精神享受,不在乎生理需要。可她后来还说,自从跟我做爱后,她就喜欢做爱了,也就是说我把她开发出来了。
我刚想到精神享受和生理需要,她就讲了这句话,让我觉得她只对我有生理需要,这让我不大痛快,并影响到我的睡眠。那天晚上我没睡好,还因为她老给我打电话。我跟她玩了一回,又陪她聊到十二点,当然聊的东西淡得出鸟来。聊天的时候我把衣服穿上了,我总觉得在人家的地盘上孤男寡女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不是个事。而且海生给我一个告密者的形象。说不定他还在房间里装了摄像枪,早把我们的丑态拍了个淋漓尽致。可甄由美很不喜欢我穿着衣服,她觉得穿着衣服亲热起来很不舒服,就象隔靴搔痒。这与她做爱时的表现又不一样,让我觉得这个人很复杂。
我已经不愿意跟她亲热了,可她的亲热劲头才开始呢。证据是她的手一刻也没停过。这跟我一个朋友在夜总会的表现差不多,他总是搞得小姐讨饶还不罢手。我那个朋友实际上一点也不咸湿。他只是觉得不这样做就对不起他的小费。快到十二点了,我对甄由美说:我去总台开间房。她缠着我不让我走,还说:不要开房了,就在这儿睡吧。我说,不行,晚上有人查房,给人知道了对你不好。她说:我才不在乎呢,我回去就离婚。这么说她是巴不得她的丑事爆光,好回去拆屋。可她的小女人散文却把她的小家描绘得爱意四溢,害得我都想变成她的主人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女人不仅难缠,还怪复杂的。我说:就算睡一被窝,也得做个样子给人看呀。她还是那句话,我不怕,我才不怕人家知道呢。我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真想向全世界宣告我们的爱情。我说:你总得为我想想吧,我还是国家公务员呢,给人开除了,你来养我?她一听就把我放开了,原来她不想养我。
我开了房,赶紧把门锁了,冲凉,睡觉。我连房号都没告诉甄由美。我想好好睡一觉。可这女人鬼精灵,我没想到她是跑江湖的,我刚躺下她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她居然也不生气,轻声细语地说:你不过来了?我说:真不争气,我想躺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她说:那你睡吧。过了半小时,电话又响了。她说:我睡不着,想你,想你过来。这个晚上她不断地打电话,对我说想你,想你过来。好在我定力还好,没有答应她。
我睡到十点才醒。我穿好衣服,简单洗刷了一下,去找甄由美。她房间的门开着,服务员正在打扫。我问服务员这房里的人去哪儿了,服务员说不知道,叫我去问总台。我下楼去了总台。总台小姐正在打哈欠,那哈欠很夸张,看到了我也不想收住。我于是想她昨天晚上一定干活干得很辛苦,或者晚班一直熬到了现在。我说:靓女,请问302房的人有没有留言?小姐又打了个哈欠,我知道她有点不由自主了。她说:对不起,请问先生是不是318房的?我说是,小姐交给我一个纸条。甄由美在纸条上说,她这两天很忙,不能陪我,让我过两天来接她,她跟我去南村。她还在纸条后面画了个心型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后来我去车库开车,把车开到马路上,看见对面路边有个文具店,门口挂了很多条幅,其中有一副上面画了个红色心型的东西,下面写了个很大很黑的爱字。我说,这丫头贼心不死呀。
甄由美过来我还得给她安排住房。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我希望她住在南州,人家免费安排住房,不住白不住。但让她来回跑我又不好意思,让我来回跑我又不愿意。我只好找我的兄弟岂子。我说:帮我在迎宾馆开间房。岂子说:开多久?我说:也不知多久,你就开着吧,我叫你退房你就退。半个小时后岂子给我电话,说房开好了,你自己找服务台拿卡。这兄弟够义气,办事利索。
甄由美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但她看了我给她安排的住房,还是赞不绝口。这星级宾馆跟普通招待所就是不同。那单人床足可以睡五个人,一间那么大的房也就摆了一张床,冲凉房的毛巾全是雪一样白。甄由美把房间巡视了一遍,就把自己吊在我身上。然后她叫我往里面走,一直走到床前。让我抱着她在床上打滚。我们滚了几滚居然还没滚到地上,这让她很开心,后来她扭着脸看了一下地面,发现地毯很干净,颜色也好。她赤着脚在地上走了走,然后旋转了几圈,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她穿了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裙子旋成无数个圆圈,一个个落到地上,形成许多美丽的皱褶。甄由美说: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战场呀。我们战斗吧。我说:不能饿着肚子战斗呀,先去吃点东西吧。
宾馆下面有粤菜,有川菜。我问甄由美想吃什么。她说吃海鲜。是该吃海鲜,到了海边不吃海鲜等于没到。我在大厅里要了张台,因为要自己买单,我就想找点破鱼烂虾把这餐应付过去。没想到甄由美要我带她去了海鲜池挑海鲜。原来她早给她的合作对象宠坏了,每天都是龙虾、象拔蚌、大闸蟹。她还百吃不厌,一餐不吃就不舒服。原来她有多方面的潜力,只是没有开发出来。甄由美说:我要大螃蟹、癞尿虾,其他菜你搞掂。她倒真是有眼光,什么贵就点什么。
几个月前,我的老师带着师娘来看我,我安排他们在招待所住,住宾馆他们心痛。就算有人帮我买单,他们也觉得欠了人情。我带他们去吃饭,他们总是要吃大排档,这样吃了几餐,我觉得食不甘味。到了南村没吃回海鲜,叫我如何有脸去见江东父老。后来我找了个朋友,硬带他们去吃了顿海鲜。那朋友很孤寒,叫了斤海虾,一条青斑鱼,我只好加了个大闸蟹。好在老师不吃生,否则我真想叫只大龙虾。老师还是嫌大螃蟹太贵,硬让我退了。他说:你不退我也不吃,我们吃惯了粗茶淡饭,吃这些东西胃痛。我把老师和甄由美一对比,就觉得甄由美不是个东西。就算你喜欢吃,也不能天天吃呀,浪费资源不说,多吃无益身心健康嘛。
正吃着,名记三言打电话来,说有急事找我。我说,那过来吧,正在迎宾馆吃海鲜呢。三言说:又在搜括民脂民膏呀,我也来分一瓢羹。三言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当然我没怎么吃,基本上都是甄由美在英勇战斗。我把甄由美介绍给三言,又叫他加两个菜。这家伙很不客气。要了一斤白灼海虾,两只豉油乳鸽。我说:你吃不吃得了?他说:吃不了打包。这种话他也讲得出来。人不要脸了真是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