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菜上来了,三言抓了把虾在自己面前,大概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不大好,又抓了一把放在甄由美面前。三言剥着虾皮,说:吃了饭去唱歌吧,我请客,算是为你女朋友接风。我说:不是女朋友,是同学。三言咕哝着说:都一样。如今称呼是其次的,关键是实质。什么表妹、秘书、同学、同事,有几个是真的?就算是真同学,也是特殊关系。否则十几年了还大老远的跑来看你?我说:你今天没喝酒吧?三言说:喝什么酒?甄由美,你说,你跟立诚是什么关系?你不用说了,你的脸色告诉了我。三言扭头对我说:昨天晚上我找你,你把手机关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干什么好事。我说:这么多菜还封不住你那张臭嘴?
吃了饭去时代唱歌。三言叫了一打啤酒。这小子很能喝,吃饭时已经喝了一支二锅头。现在似乎想在几个小时里把那十二支啤酒灌下肚。三言说:你有人陪,我不能干耗着,叫个小姐来。这里我经常来,几乎所有的小姐都认识,妈咪更是熟得不得了。我怕小姐口无遮拦,把什么都在甄由美面前抖了出来。我尽管不想与她长相厮守,却也不想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我把三言拉到一边,对他说:给我个面子,你觉得寂寞了,就找个相好来,不要叫小姐。三言说:叫谁呢?我还真不知道叫谁?我的相好太多了,叫一个不叫一个又不好,还是叫小姐吧?他是存心气死我。我说:就算叫也得叫一个嘴巴缝上了的。三言说:那怎么行?我还想咬咬她的舌头呢。他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甄由美全听见了,我只好不理他。
甄由美坐在沙发上点歌,全是歌唱爱情的,普通话版本。三言也点了几首,他是个男高音,一曲《历史的天空》唱得荡气回肠,他自已说就是因为歌唱得好,才有一群女人围着他转。这个我还真信。我就是因为一张嘴甜,也博得不少女人的芳心。当然不少女人在床上还对我说,我的嘴唇性感。这就是说,我不仅慧中,还秀外呢。
甄由美开始唱歌,她每唱一首歌都把嘴凑到我耳朵上,轻声说:这首歌献给你,我心中的爱人。我听了肉麻得不行。这话在十年前说,我就爱听,那时她却不说,不说也就算了,她还跑去跟别人说,也就是跟她现在的丈夫说,现在她又背着她丈夫偷偷跟我说。所以说女人真不是东西。她想堕落就找爱情做借口。当然我知道甄由美讲这句话是由衷的,但我听了实在难受。不仅是因为这句话晚了十多年,还由于我经常在风月场中听到这句话。这句话从小姐嘴里讲出来,我还能勉强接受,因为她们是吃这碗饭的,逢场作戏是她们的职业习惯。为了避免再听到这句话,我走到电视屏前点歌,把我听过的歌全点上了,直到屏幕爆满。
甄由美唱了几首,三言跟着唱。这小子居然不唱那首精典的歌曲,竟然唱起了《庭院深深》和《禅院钟声》。他用粤语唱,唱得一波三折,荡气回肠。三言唱完了,甄由美立即对他刮目相看了,赞美之声不绝于耳。我说:至于嘛,也就可以蒙蒙我们下里巴人。甄由美脸红了,她还对我说:对不起。然后她就不再唱歌了,也不知是她不想在高手面前丢丑,还是我那句话把她得罪了。
我们后来玩色盅,唱酒,听电视机自己唱歌。玩色盅三言就不是我对手,他老输,一大半酒给他灌下了肚。三言在酒上吃了亏,就想在嘴上占点便宜,他说:到底是风月场中老手,三陪专家,这色盅真是玩得神僧鬼厌。我说:什么鬼话,输不起就讨饶,我一向宽大为怀。光输酒也就算了,问题是有时我输了,还没来得及拿起酒杯,甄由美就替我喝了。三言说:这是什么世道,叫一个小姐来。说着就按了服务灯。服务员进来问需要什么,我说,不用,我朋友喝醉了。三言说:没醉,叫妈咪过来。
一会儿妈咪进来了,看到我就把表情做到很足,我赶紧对她打眼色。妈咪还算醒目,知道我身边坐着一个女的不方便。她说:三位老板,我叫阿梅,请多关照。三言说:你不是叫阿颜吗?什么时候又改名了?阿梅说:大哥真健忘呀,又把我跟你哪个相好混在一起?
阿梅在三言旁边坐下,左手在三言大腿上拍着,她说:大哥,帮你介绍一个靓女吧?三言说:那还用说,找的就是靓女,要能喝酒的。阿梅很夸张地笑了,她笑着说:大哥真是善解人意,我的小姐全都是一流的,包你满意。阿梅叫服务生拿了一个酒杯,自己满上,敬了三言一杯。接着她又满上,对我说:这位大哥,敬你一杯。这位靓女不会介意吧?
阿梅走了后,三言说:这妈咪真是个高手,跟你那么熟,居然装得像一点也不认识。我一听就在下面踢了三言一脚,三言痛得跳了起来。他说:不至于吧?我不过实话实说,你经常来歌厅,表明你够派,跟妈咪熟表示你够魅力,我这是歌功颂德呀,你怎么把我往死里打?我说:你要是不服气,再拿一打啤酒来,我们继续玩。这时阿梅带着三个小姐进来了,她让三个小姐一字排开,自己站在三言身边,对三言说:大哥,看哪一个最合眼缘?三言说:谁能喝酒谁就留下来。阿梅说:都能喝。左边第一个小姐立即走了过来。三言仰着头看了看,说:你好像不够漂亮啊,还是后面那个吧。后面那个小姐就走过来坐在三言身边。另两个小姐立即走了出去。阿梅说:玩得开心点。也出去了。
我和三言继续玩色盅。陪他的小姐叫阿红,自称才十八岁。她在旁边帮三言出主意,三言就没输那么惨,基本上他喝两杯我喝一杯,一开始他喝一杯,阿红帮他喝一杯。后来他明显不行了,阿红就全包了,但我不答应。我说至少喝一半,他就喝一半。他抓色盅的手开始有点抖,甄由美叫我见好就收。我说:不行,他不喝醉不会走。我是存心想把他灌醉,谁叫他一晚上尽跟我捣乱。三言后来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他举起酒杯不是往自己嘴里送,而是举到阿红面前,拉起她的裙子领口往她胸口倒。阿红尽管避了一下,胸部还是淋湿了一大片,这女孩很有职业道德,她用纸巾擦了擦,又坐回了三言身边。三言趁着酒兴一把揽住阿红,三言说:全露出来了,让我摸摸。三言真的醉了。我给了小姐小费,让她先走。等买了单,我扶住三言往外走。三言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满嘴酒气,熏得我想呕吐。甄由美跟在后面,拎着我和三言的皮包。她一句话也不说。我先送三言回到他宿舍。从三言的宿舍出来,我才想起三言说找我有事,结果他喝醉了,有什么事也没跟我说。
回到迎宾馆已经一点多,我本来想回宿舍睡,但甄由美不让我走。我先冲凉,然后甄由美冲。她上了床就把我抱住,要跟我做爱。我本来不想做,但知道不做过不了关。实际上我们都没有状态,我一下子就射了,她甚至没有哼一声。她抱住我,对我说:我不管以前你有多少女人,从今以后你不能再有别的女人了,否则就是对不起我。听了这话,我在心里差点笑岔了气。她还想把我当她的私人财产呢。
跟甄由美我不用花言巧语,她自己会死心塌地地跟我,这是由于昔日那份恋情,那份事实上不存在的恋情。正是由于有这么段经历,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待她。在我眼里,她只是一个旧相好而已,大家愿意,在一起睡睡觉是可以的,但要玩什么感情游戏,我没心机也没体力奉陪。所以早上一起来,我就跑回宿舍了。老实说,她那句话把我吓着了。我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女人呢,她就想断我的后路,这如何了得。她还说:回去就离婚。对此我就不好逃避了,我不能眼看着一个家庭破裂。我只好说:你爱离不离是你的事,别把我牵扯上。这句话很伤她的心,她要离婚全是为了我,如果不牵扯上我,她离婚还有什么意思。
我走的时候甄由美还在睡,她的睡相很安详,就象圣母。夜里她抱着毯子睡。我醒来时发现毯子差不多掉到了地上,只剩一角盖住她的半边肚皮。除了这一小部分,她的身体纤毫毕露,她肚皮上的孕娠瘢在早上的阳光里更加刺眼。那个身体已经不可能长久吸引我的目光。我趁着她还在熟睡赶紧离开了房间。下床时我格外轻手轻脚,赤脚走在地毯上,那种毛绒绒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为了不让流水声吵醒她,我不敢洗脸和刷牙。这项工作我回到宿舍才完成。
我把自己收拾完了,本想上床睡觉,因为如果不睡觉我不知道还可以干什么。看书是没有意义的,看电视同样没有意义。但睡觉就有意义吗?而且我还不想睡觉,尽管昨天晚上给甄由美折腾了一夜。她一个晚上醒了三次。她醒来后看见我睡得那么香甜,心里就不受用,想尽办法要把我弄醒。她的办法就是拿手摸我的关键部位,主要是小弟弟,因为摸其他地方我仍然睡得像头死猪。她一摸那里我就醒了,这可能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因为那地方太重要了。甄由美把我弄醒了后就开始对我全方位抚摸,同时也要求我对她如法炮制。但我没有什么精神,尤其是没有激情,我往往在如法炮制时酣然入梦。她还希望我在一个晚上让她欲仙欲死几回,就像第一天晚上那样。但我的小弟弟很不争气,她刚想尽办法把它搞出状态,一松手它就把头垂下了。甄由美很失望,而且泄了气,抱着被子睡了,很快就睡着了。可她脑子里大概仍想着有件事没干完,睡不踏实,很快又醒了,又开始折腾我。到天快亮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搞得很疲倦,只好抱着毯子睡了。可我已经睡不踏实了,阳光一照到窗台上,我就爬了起来。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躺着也是躺着,还不如回去上班,至少可以节约一天假,我可以把这一天假留在关键时候再用。我本来请了三天假陪甄由美,可我陪了两天就不想再陪了。当然我对她的肉体还有些兴趣,但如果这些兴趣会引起单相思,我的兴趣就会跑得一干二净。
让甄由美独自一人呆在宾馆里我有点于心不忍。可俗语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要铭记俗语,只好硬起心肠。
我到单位时刚好九点,也就是说我迟到了半小时。像这种情况领导一般不当迟到。一般而言,你只要不在下班的时候来上班,领导都不当你是迟到。这就是说,我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但我工作的地方就不是可有可无的。那是一个重要的国家机关呢。一般不会有人找你,但说不定哪天就有人求到你。领导说:回来了?我说:回来了。然后我去打开水泡茶。我喝的是高山茶,是一个台湾商人送我的。我曾经帮这个台湾佬办了一件事,我还对他说,有事找我。也不知道是他误解了我的意思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每个月都给我送茶叶。有时他在国外,有时在台湾,但仍然记得送茶叶的事,他自己送不了,就叫他的助理送。他的助理很漂亮,长得就像张曼玉,她还整天穿着外面罩着薄纱的衣服,让我浮想连翩,害得我有一段时间老想打她的主意。我还对台湾佬说:阿容越来越迷人了。阿容就是那个让我浮想连翩的女人。可台湾佬假装没听见,后来我就听说阿容成了台湾佬的情妇。我后来想,我要是不打阿容的主意,说不定台湾佬还不会注意阿容呢。这就是说台湾佬不光是奸商,简直就是奸人。我干吗要跟台湾佬讲那句话呢?原来我是情不自禁。
阿容做了台湾佬的情妇,有时还给我送茶叶,我收了她的茶叶,还免不了要认真把她欣赏一遍。我的眼神色迷迷的,她不会看不出来,可她就是装做没看见。这一点说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我有时看着阿容,心里就想,你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子,眼前又有特别合适的结婚对象,干吗要去做台湾佬的情妇呢?我后来终于恍然大悟了,原来台湾佬有钱。把这一点想明白了,我就很看不起阿容。原来这个看起来像张曼玉的女人也掉进了钱眼里了,我以后就把她看贱一些,最好不用理她,可她下次来送茶叶,我还是把她当成了宝贝一样,恨不得献完了殷情就跟她上床。
我把茶叶的内包装拿了出来,只剩小半包茶叶了,也就是说过几天阿容又该来了。一想到可以见到阿容,我就觉得上班还有点意思。要是不上班,我就不敢担保阿容还会不会给我送茶叶。这样一想,我就觉得有一段时间我不打算上班是个错误。
陈调研走了过来,他拿着杯子,对我说:给我也来一点。我就从包里抓了一撮茶叶,放进他的茶杯里。陈调研说:茶叶不错呀,好像是个女孩送来的吧?她定期送,像约会一样。陈调研经常喝我的茶叶,对此我很有看法,但他是领导,我也不好说什么。如果茶叶是台湾佬送来的,他喝几回还没什么。如果是阿容送来的,他喝了我就很心痛。这就是说我对阿容有一种习惯上的独占心理,这是很没道理的。今天陈调研讲了这句话,我才觉得让他喝几口茶也不算浪费。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阿容送茶叶就像约会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