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L线站台上踱步,手机悄无声息,我意识到脑袋在一下下抽痛。从我醒来以后就在脑袋里敲响的警钟原来不只是惊恐,还有疼痛。我摸摸后脑勺,疼得一缩。头发上有血块,颅骨根部有一块地方碰到就痛。我有轻度脑震荡吗?我的大脑运转得既缓慢又疯狂,我在站台上踱步,探头望向隧道,寻找微弱的亮光,我记起在挨了那一下之前,尸体在我头顶转动时我冒出的疯狂念头:是达利安·克雷干的,达利安·克雷在这儿。原始的恐惧攥住了我,假如我没有被打昏,大概会拼命尖叫。此刻,震撼已经过去,我感到肚子里阵阵发冷,膝盖不停颤抖,另一种比较平静但更险恶的恐惧渐渐扩散。无论当时是谁在公寓里,只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个人不是达利安·克雷。那么,究竟是谁呢?
列车呼啸着开进车站,抖动和刹车声在我脑袋里掀起大地震。也许我真的脑震荡了。我快步上车,找到座位坐下,用精神力量催促司机,像是我的意志能让这列地铁跑得更快,中间不停站,干脆飞起来。我毫无原因地站起身,又重新坐下。列车每次停站我都在心里读秒。穿过漫长的河底隧道,地铁抵达第五大道。列车停车等待,没有人上车,但似乎等了一万八千年。下一站是第三大道,才两个街区,天知道为什么要设这一站。列车开进联合广场,我看着人们上车下车,满怀怒火盯着他们。叮咚一声,车门开始缓缓合拢。一个男人在最后一刻跑过来,伸出胳膊挡住车门,我大声呻吟。大家扭头看我。我傻乎乎地笑了笑,扭过头去。我望着黑洞洞的隧道掠过车窗,我盯着自己苍白的影子。我看看手机,但很清楚这儿没信号。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肾上腺素耗尽、动物的防御机制、心理恐惧和头部受伤,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之下,我短暂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