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之后,我在车站醒来。第八大道,我的目的地。我跳起来,跌跌撞撞赶在关门前挤出车门,跑上楼梯,冲过闸机。刚回到地面,手机响了——是警察。
“哈啰?”
“你好,我们接到从你手机打出的一通报警电话。”
“对。”嘟嘟一声,另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稍等,给我一秒钟。”我切换通话,打来的还是警察。
“哈利·布洛赫?哈利·布洛赫先生?”
“是我。”我想在红灯时穿过第十四街,一辆公共汽车将我赶回人行道上。
“我是纽约警察局的布隆卓维奇警探。我在你这部手机报告的犯罪现场。”
“对,桑德拉·道森。我知道。”
“你知道擅自离开犯罪现场是违法的吗?”又是嘟嘟一声。
“稍等,抱歉……”我切换通话——是克莱尔。
“哈利,我们需要谈一谈。我刚查过你的邮件。”
“回头谈,克莱尔,谢谢了。”
“《佐格的婊子女神》,他们要搞我们,哈利,事情很严重。”
“现在不行。”
“好吧,哈利,现在他们正在搞我们呢。现在我坐在你的办公室里,正在被搞。”
“再见。”我说,切回警察,“哈啰?布隆卓维奇警探?”
“你在哪儿?先生,我们必须现在和你谈一谈。”我顺着马路狂奔,努力回忆街道的顺序和名字。有一家“传记”书店来着。在哪儿,还远还是近了?
“我知道,”我气喘吁吁,原地转圈,“但我害怕会还有一名受害者,明白——”
“在哪儿?”
“霍雷肖街。”
“哪儿?”
“霍雷肖街,西村的霍雷肖街,知道吗?”
“先生,你在曼哈顿?你离开犯罪现场,去了曼哈顿?”
“对,呃,我担心另外一个女人,她就住在这儿。”
“哪儿?请问地址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霍雷肖街,所以才跑来找。妈的……”电话让我分神,我走得太远了,已经不知道方向,“妈的,妈的。”
“怎么了?怎么了?”警探大喊。
“我迷路了。你知道西村的街道都是拐来拐去的对吧?”我转身沿着格林尼治街向北跑,拐上霍雷肖街。电话那头的警探在斥责我,但我喘息得太厉害,没法回答,脑子全放在认路上,没精神去听他在说什么。看见了。我记起来了。摩根·切斯住的那幢楼。
“我再打给你。”我说,挂断警探的电话。
她那幢楼很容易闯进去。西村的古老建筑物就是这样,一方面别致迷人,另一方面只要我把地铁卡插进门缝,门锁就会应声而开。电影里他们用信用卡,但信用卡太硬了。至少我替我的小说主角这么认为,他们经常需要破门而入。我拿自己的房门做实验发现了这个诀窍,事后换掉了门锁。
至于摩根·切斯的公寓,我不需要尝试破门而入,因为门没锁。恐惧卷土重来,流淌在我的血管里,涌进我的嘴里,我颤抖着手推开门,随即闻到了那股气味。虽说我在小说里描述了许多次,自己并没有亲身体验过,但我还是立刻就明白了,我们每个人都会明白:那是死亡的气息。
摩根·切斯——至少我估计是她——被捆在床上,两臂和双腿展开。头部不见踪影。正在变干的血液浸透了床铺。苍蝇嗡嗡乱飞。我知道我要呕吐了,为了不破坏证据,我跑下楼,在几个行人的注视下对着阴沟大吐特吐,然后再次拨通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