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前往布拉登顿,由275号公路南下,穿过圣彼得堡,然后开上一座壮观的大桥,这座桥叫做阳光擎天桥,跨越墨西哥湾,连接坦帕市-圣彼得堡区域与萨拉索塔-布拉登顿陆地。
桥有两个桥跨,样子像鱼的背鳍。从远处看,当太阳沉向海面,天空转成紫色时,背鳍似乎漆成雾金色,可是当我们开到桥上时,我们看到鱼鳍由数条黄色钢索组成,钢索在顶端会合,形成尖端朝上的三角形。钢索底部有灯,在灯光照射和夕阳斜照下,背鳍发出金色光芒。
老天,这里的人真爱他们的颜色。
“‘……身份不明男子,’”安琪念着报纸上的新闻,“‘年约三十出头,被发现面朝下倒在棕榈岛汽车旅馆房间地上,死于腹部刀伤。嫌犯戴维·费舍尔,现年41岁,在被害人隔壁房间被捕。警方拒绝推测杀人动机或评论费舍尔先生被捕原因。’”
根据报纸,杰被关在布拉登顿郡拘留所,等候保释听证,听证庭应该已在今日某时开过了。
“究竟怎么回事?”安琪说,我们驶离大桥,天上的紫色越来越深。
“等一下问杰。”我说。
他的样子糟透了。
深褐色的头发出现以往没有的灰色斑点,眼袋浮肿到我怀疑他这星期有没有睡过觉。
“哇塞,我对面这位是帕特里克·肯奇,还是吉米·巴菲特?”他穿过通道进入访客区,隔着树脂玻璃拿起电话对我说,脸上露出虚弱的微笑。“差点认不我来,呃?”
“你几乎晒成棕色。我不晓得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在你们苍白的塞尔提克人身上。”
“老实说,”我说,“是化妆。”
“现金十万交保,”他说,在我对面的小隔间坐下,电话夹在下巴和肩膀之间,腾出手来点烟,“代替百万保释金。我的保释人叫做希尼·梅利亚姆。”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最近。”
“大多数人到了你的年龄开始戒烟,不是开始抽烟。”
他挤挤眼。“我从来不盲从流行。”
“十万。”我说。
他点点头,打个呵欠。“5-15-7。”
“什么?”我说。
“置物柜12号。”
“哪里?”我说。
“鲍勃·迪伦在圣彼得堡。”他说。
“什么?”
“跟着线索走,帕特里克。你会找到。”
“鲍勃·迪伦在圣彼得堡。”我说。
他偏头看一眼精瘦强健,长了一双响尾蛇眼睛的警卫。
“歌曲,”他说,“不是唱片。”
“了解。”我说,虽然我还不懂。但我信任他。
“这么说他们派你来。”他带着懊恼的苦笑说。
“不然还有谁?”我说。
“是。有理。”他向后靠,头顶上的刺眼日光灯愈发凸显出他比两个月前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瘦多了。他的脸像一具骷髅头。
他倾身向前。“把我弄出去,老弟。”
“我会。”
“今晚。明天我们一起去赛狗。”
“是吗?”
“是的。我押了五十块钱在一只漂亮的灰狗上。知道吗?”
我相信我又是一脸茫然,但我说:“当然。”
他微笑,嘴唇被太阳晒得干裂。“我就指望它了。记得那回我们在华盛顿看到的那些漂亮的马蒂斯版画?那些画不会永远存在。”
我直愣愣看了他的脸三十秒才明白。
“很快再见。”我说。
“今晚,帕特里克。”
回程由安琪开车,我研究我们从加油站买来的圣彼得堡街道图。
“所以他不认为他的指纹能撑多久?”安琪说。“不。他有一次告诉我,他在联邦调查局时,给自己弄了一个假身份。我猜就是戴维·费舍尔。他有朋友在调查局指纹鉴证科,所以他的指纹实际上存档两次。”
“两次?”
“是的。这不能治病,只是贴绷带。地方警局把他的指纹送到调查局,他的朋友已经在电脑上做了手脚,所以比对结果会显示费舍尔的身份。但只有两天。两天后这位朋友为了保住饭碗,必须打电话给地方警局说:‘电脑跑出一些怪东西。这些指纹也符合一个叫杰·贝克的人,他过去在我们这里工作。’瞧,杰一向知道,万一他陷入困境,唯一希望是交保和溜掉。”
“这么说我们是协助和教唆弃保潜逃喽。”
“除非他们能在法庭上证明。”我说。
“他值得吗?”
我看着她。“是的。”
我们跨桥进入圣彼得堡市,我说:“举几首迪伦的歌。”
她瞥一眼我腿上的地图。“‘61号公路重游’。”
“不对。”
“‘豹皮圆筒帽’。”
我对她做出嫌恶的表情。
“怎么了?”她绷着脸说,“好吧。‘肯定第四街’。”
我低头看地图。“你是天才。”我说。
她假装举起一个录音机。“可否请你对着麦克风再说一遍?”
第四街从圣彼得堡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全长至少二十英里。中间有无数置物柜。
但只有一个灰狗车站。我们把车开入停车场,安琪留在车上,我进去,找到十二号置物柜,旋转对号锁的号码。才试一次锁就应声而开,我拉出一个皮制运动袋,掂掂它的重量,不算太重。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说不定塞满衣服,我决定回车上再检查。我关上置物柜的门,走出车站,上车。
安琪开上第四街,我们穿过一个看样子是贫民窟的地方,很多人懒洋洋地在阳台上乘凉,挥赶着苍蝇,小孩子在街角聚成一团,半数街灯被砸烂。
我把袋子放在大腿上,打开拉链。我足足瞪着袋子里面一分钟。
“开快点。”我对安琪说。
“为什么?”
我给她看袋子内容。“因为这里至少有二十万元。”
她踩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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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