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拿定主意,言辞恳切地修了家书一封,把男方具体情况作了说明,附了照片寄回西安,先探探父母的口气。
父亲拆信后先拿了照片,连连点头称是,我女儿真是慧眼是英雄,小伙子看着长得英武魁伟,气质不凡,一定门当户对。
不料转头见夫人捧着女儿的信,面呈难堪之色,便伸手一把夺了过去,拿手里仔细一看,猛然拍案而起,我堂堂汉唐女儿,宁可终身不嫁,也决不择匈夷为夫。
盈月的父母对匈夷外亲非常排斥鄙视,自大唐以后,外族势力自陕甘北部地区进入渭河平原,对汉唐百姓的杀戮,何止上千万的人头,年轻的娃儿有所不知,上辈人口口相传,自家又亲身经历了外夷之乱,怎能好了伤疤忘了疼,所以他们坚决反对女儿作出这样的选择。
老父亲也没有回信给盈月打个招呼,竟不顾古稀之年年老体弱的带病之身,亲自坐车前往南京,不等盈月把学业修完,就要强行把自己的掌上明珠拽回来。
盈月据理力争,说父亲您也曾是主张新政的革命党人,反封建反压迫的威武斗士,怎么还如此顽固老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的观点带有狭隘的民族主义成分,外族人也同样是华夏子孙中国人嘛!
固执的父亲怎能听得进去,被她气得捶胸顿足,看情景几乎快要晕过去了,盈月身为父亲的第三房长女,一向视父母之命为自己之命,要是把老人气得出了什么差错,她怎么对可怜的母亲交代,这一辈子活下去岂能安生。
不成也罢,大不了今世再也不嫁,守着二老爹娘了此残生。
盈月美好的初恋,就这样让突然偷袭而来的父亲,搅了个鸡飞蛋打灰飞烟灭,还搞得满校风雨,人人皆知,她还有何颜再继续学业,遇上这么个蛮不讲理拼命三郎一样的老父亲,自己还没有以死相逼,父亲倒把老命拼上了。
盈月心里清楚,父亲就是宁愿让你死,也不会退一步叫你嫁。
终了,盈月被老人连累着,连给相好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就乖乖地跟着父亲,打点了行装坐车回到了西安。
她的那段没有走通的情感之路,老父亲在嫁女之前,就已经对姬顺臣如实相告,但他们结婚十几年来,姬顺臣在她面前,从未提起过那怕这件事情的只言片语。
正是姬顺臣的这种大气和儒雅,刚毅和血性,以及燕京大学赫赫有名的底气,激活了盈月本来已经死灭了的心。
现在她常常想起,对于做一个真正完美的女人来说,那段朦胧美好的记忆,其实连女人一生中最上面那一层的幕布,都还没有完全拉开。
十几年来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看着一双儿女渐渐长大,自己的男人虽然平时寡言内敛,满身书生意气,但并不缺乏陕西男人的血性和激情,大气和勇猛,盈月知道他看似保守宁静的内心,其实是一座充满厮杀的战场,每一天都在跃马驰骋,壮怀激烈。
做他的女人很幸福很满足,除了相夫教子,伺候老人,平平安安的过下去,这一辈子,她什么也不再岂求。
就是这样安宁幸福的日子,盈月已经把她的初恋,几乎忘记了。
风云多变,人生无常,树欲静而风不止,命运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捉弄人。
看到姬顺臣脖子上的蝎玉环,让她心下吃了一惊,似曾相识的器物,把她沉静了多年的心,一下子带回了昔日的初恋,那个已经模糊了的叫那华的男人,他和自己男人姬顺臣一样,脖子上也有一块同样的玉佩。
玉同人不是,云烟复又至,静水托碧莲,藕断丝难断。
初好不知身何处,这玉又从哪里来?
盈月心起波澜,这可让她如何启齿?
姬顺臣很香很困倦的睡着了,安静地躺在盈月的怀抱里,满脸的无知和可爱,就像一个玩累了的大孩子。
盈月心疼地抚摸着姬顺臣肩膀上被她咬伤了伤痕,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她现在就想冲出门去,到弟弟那里去问个究竟,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回来几天了,也不知道先来看看自己的姐姐!
此时此刻,才是人约黄昏后的傍晚,姬顺臣这只飞困了的大鸟,抱着盈月睡得叫都叫不起来,盈月想挪动身子下床,无奈姬顺臣的手臂,如铁箍一般搂着她的腰不松开,生怕她跑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