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灯扫过乔治·华盛顿大桥上纵横交错的钢铁支柱,那里有个跳桥者攀在缆索上。他是个大块头男人,约莫六十多岁,狂风鞭打着他的裤腿,他裸露的脚踝在强烈的灯光下像鱼肚一样白,他一脸茫然。马里诺无法将注意力从他房间的平面电视上正在进行的现场报道上挪开。
他希望镜头锁定在跳桥者的脸上。他想看清那里的情况,看清自己错过了什么。无论他多少次目睹这种情景,他的好奇心还是一样强烈。每一个绝望者的表现都不同。马里诺看过人们死去,看过他们临时反悔想继续活命,看到有人杀人或被杀,他直视他们的面孔,注视着他们断气或尚未断气的一瞬。看到的都不尽相同。愤怒、仇恨、震惊、悲伤、痛苦、恐惧、嘲讽、好笑,或种种感情交织,或面无表情。人不同,表现也迥异。
这些日子马里诺频繁光顾那间蓝色无窗房间查询数据,这里让他想起了时代广场,想起了耐克镇。他被眼花缭乱的图像所包围,有的图像是动态的,有的是静态的,全都比平面屏幕上的生命个体要大,两层数据墙是用巨大的东芝立体屏幕严丝合缝连接的。RtCC的软件正在搜查三百万兆字节的数据库,它在寻找那个符合戴联邦快递帽的男人特征时,一个沙漏旋转进其中一个立方体,数据墙上显示出他一张身高十英尺的监控摄像头图像,旁边是一张斯卡佩塔位于中央公园西边花岗岩公寓大楼的卫星照片。
“他不见了,他不可能顺利落水。”马里诺坐在电脑工作站的一张人体工学椅子上说,那里有位名叫佩特罗斯基的分析员在帮他。“天哪,他会掉到那该死的桥上。他哪根神经搭错了会去爬缆索?他会不会掉到一辆车上,把某个一边想心思一边开小宝马的可怜虫撞飞?”
“这种心智的人没脑子。”佩特罗斯基是一名三十多岁的侦探,身着休闲西服,系着领带,在约凌晨两点,对乔治·华盛顿大桥上正在上演什么好戏并不特别感兴趣。
他正忙着往一份文身记录文件中输入关键词。酒醉,吐真言,酒醉吐真言,骨头,头骨和棺材。沙漏如警棍一般在戴着联邦快递帽的男人图像和斯卡佩塔公寓大楼的卫星图像旁的数据墙四分之一平面上快速旋转。平面屏幕上,跳桥者在瞻前顾后,像个神经错乱的荡秋千演员一样卡在缆索中。大风随时都会把他刮下去,那就是他的结局。
“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佩特罗斯基说。
“嗯,你已经告诉过我了。”马里诺说。
他看不清跳桥者的脸,但也许没必要看清。或许他懂那种感受。那个家伙终于骂了句“操”。问题是他这话什么意思。这么一大清早,他要么来个好死,要么待在他的人间地狱里,他爬到大桥北塔顶,冒险攀上缆索意欲何为?他是想寻死还是想发泄怒火?马里诺试着从他的梳妆打扮、服饰、首饰来判断他的社会经济地位。很难断定。宽松下垂的卡其裤,没穿袜子,脚上套着某种跑鞋,一件深色夹克,没戴手套。也许戴着一块金属手表。看起来有点邋遢、秃顶。也许是破了财、丢了饭碗、失去了妻子,或者三者兼而有之。马里诺知道他的感受。他非常确信自己知道。大约一年半前他也感同身受过,他想过去跳桥,他把卡车开到距离护轨一英寸的地方,往查尔斯顿库珀河走进了几百英尺。
“只查到受害者居住的地址。”佩特罗斯基补充道。
他指的是斯卡佩塔,她是受害者。听到她被人称为受害者让马里诺万分恼火。
“那个文身是独一无二的,我们顺着这个线索查再好不过。”马里诺看着那个跳桥者高高攀附在大桥上端,高悬在哈德逊河的黑色深渊上,“天哪,别用该死的灯光照他的眼睛了。那得有多少百万烛光的强度啊?他的手会麻木。你能想象那些钢铁缆索有多冷吗?对自己好一点吧,下次要找死就开枪,兄弟,吞瓶药也不错。”
马里诺忍不住想到自己,想到南卡罗来纳州,想到他生命中最黑暗的时期。他想死。他应该死。他至今仍不百分百肯定自己为什么会苟且偷生,为什么没像乔治·华盛顿大桥上的那个可怜虫一样上电视。马里诺想象着警察、消防员和带水肺潜水小组把他的小型货车从库珀河里拖出来,他人在里面,那场面该有多丑陋,对大家来说有多不公平。但是当人那般绝望、那般精疲力竭时,怎么会去想什么公不公平?身体因腐烂而变得肿胀,浮上水面更惨不忍睹,气体把他炸上来,浑身泛绿,眼睛像青蛙一样暴出,嘴唇和耳朵也许还有他的老二都被螃蟹和鱼啃掉了。
最大的惩罚莫过于看起来那般恶心,尸体臭不可闻,人们不得不捂上嘴,躺在医生的手术台上不知道有多恐怖。他会成为她的案子,她在查尔斯顿的办公室是城里唯一营业的法医办公室。她将会给他解剖。她不可能把他送到几百英里之外,她不可能去找另一名法医病理学家,她会亲手来给他解剖。马里诺对这点很肯定。他过去曾看过她给自己认识的人解剖,出于尊重,她会在他们的脸上盖上一条毛巾,尽量用一条被单将他们赤裸的身体包裹起来。因为她是能照顾他们尸体的最佳人选,她知道这点。
“……不一定是独一无二的,也许不在数据库里。”佩特罗斯基说。
“什么不在数据库里?”
“我说那个文身。而根据这个男人的外表特征,城里半数人都有嫌疑。”佩特罗斯基说。平面屏幕上的跳桥者有点像他看过的一部电影中的人物。佩特罗斯基几乎没有转过头来。“黑人男性,年龄在二十四到四十五之间,身高在四十八到六十二英尺之间。没有电话号码,没有地址,没有驾照,没有可查询的线索。现阶段我做不了太多别的。”好像马里诺真的不该到警察局广场来用这种琐事麻烦一个RtCC分析员。
这是真的。马里诺应该先打电话问问,最好有备而来。就像他妈妈过去常说的:“成功迈出第一步,彼得。成功迈出第一步。”
跳桥者的脚在一根缆索上打滑,他稳住了自己。
“哇啊!”马里诺对着平面屏幕叫道,有点怀疑是否因为自己想到与“脚”有关的词才使得跳桥者的脚滑动的。
佩特罗斯基朝马里诺看的地方望去,评论道:“死到临头又后悔,总是这样。”
“如果真想寻死,为什么要找这些罪受?为什么要改变主意?”马里诺开始鄙视那位跳桥者,生起气来,“你问我,我会说全都是骗人。比如这个傻瓜?他们只想引人注目,想上电视,想得到关注,换而言之,除了死,他什么都想得到。”
就算在这个时间点,大桥上段的交通也堵塞了,警察在跳桥者正下方桥段设置了一段工作区,铺好了一个保险气袋。一名交涉者正在试着劝服跳桥者放弃,其他警察则在往塔上爬,试图靠近些。大家都在为一个不把自己小命当回事的亡命之徒冒生命危险,这家伙骂了句“操”,不知道什么意思。音量调低了,马里诺听不清在说什么,也不必听,因为那不是他的案子,和他没有丁点关系,他不应该深陷其中。但在RtCC他总是容易分神,那里有太多感官的东西扰乱心神,令人目不暇接,但似乎还嫌不够多似的。各种各样的图像投到无窗的数据墙,蓝色隔音板、一排排装有双屏幕的弧形电脑工作点和灰色毡毯上。
只有毗邻的会议室窗帘被拉开时,他才能得到一个参考点,他能看到布鲁克林大桥的全貌、长老会教友教堂、劳工联盟和陈旧的伍尔沃斯大楼,但此刻窗帘紧闭。记忆中,他刚进纽约警署时的纽约和贝永没什么两样,他当时放弃了拳击,放弃了愤世嫉俗,转而决定帮助世人。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为什么。他不确定在八十年代初他怎么会离开纽约,跑到弗吉尼亚的里士满。在人生的那一阶段,就好像他某一天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前南方联盟首都的明星侦探。那里消费水平低,很适合养家糊口,正是桃丽斯梦寐以求的。这也许就是解释。
胡说八道。他们唯一的儿子罗科离家出走,加入了犯罪组织,早已身首异处;桃丽斯和一个汽车销售员跑了,也许也已不在人世。马里诺待在里士满期间,纽约的人均谋杀率居美国前列。贩毒者在I-95通道的歇脚处位于纽约和迈阿密之间,因为里士满有客户基地,这些无耻之徒便沿途做生意。那里有七个联邦建筑工程,有庄园和奴隶,存在必定有市场。里士满是进行毒品交易和杀人越货的好地方,因为这里的警察愚不可及,这句话在大街小巷、毒品通道和东海岸上下广为流传。这句话曾让马里诺火冒三丈。但现在不会了。事情过去太久了,带着个人情绪来处理非个人的问题有什么好处呢?大部分事情都是随机的。
他年纪越大,越不能正确地将生命经历串联起来,他的选择、他混乱的生活以及那些超越界限的混乱,尤其是在女人方面,全无智慧和关爱可言。他爱过又失去或仅是与之发生肉体关系的女人有多少?记忆中的第一次清晰如昨。当年他十六岁,码头上的大熊山州立公园眺望着哈德逊河。但总体来说,他茫无头绪,凡是和女人缠绵的时候他都喝得醉醺醺的,怎么能记得?电脑不会醉酒或遗忘,不会后悔,也不会在乎。它们连接一切,在数据墙上建立起计算机逻辑树。马里诺害怕自己的数据墙。他害怕自己的数据墙没有任何意义,害怕他所做的所有决定都烂透了,没有规律或理由。他不想看到有多少衍生支流不知流向哪里,或和斯卡佩塔相关。某种程度上,她成了他的联系和分离中心的偶像。某种程度上,她最重要,又最不重要。
“我一直在想你其实可以把图像和照片匹配。”马里诺对佩特罗斯基说,目光却依然锁定在平面屏幕上的跳桥者身上,“比如,如果这个联邦快递员的嫌疑犯照片真的存储在某个数据库里,你就能找到他的面部特征和从监控摄像头里得到的相关文身。”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以为他并不是真的联邦快递员。”
“那你用电脑搜索下资料,比对下图像。”
“我们是通过关键词或类别来搜索的,不是通过图像。也许某天能实现。”佩特罗斯基说。
“那你怎么能用谷歌搜索图像,比如用谷歌搜索你想要的照片,并下载下来呢?”马里诺问。
他无法把视线从那个跳桥者身上挪开。这是真的。他肯定是改变了心意。是什么让他改变初衷的?恐高?还是所有那些该死的关注?天哪。直升机、警察,还有电视直播。也许他打算推迟死期,他想上《人物》杂志的封面。
“因为我们是用关键词而不是用实际图像搜索的。”佩特罗斯基耐心地解释道,“要搜索图像需要一个关键词或几个关键词,比如,好吧,你看到那边墙上我们的专用标志了吗?你用RtCC的标志或别名搜索,软件就会找到一张图像或几张包含那些相同关键词的图像——实际上会找到它们的集合点。”
“墙上?”马里诺困惑地看着带有标志的墙壁,上面是一只鹰和几面美国国旗。
“不,集合点不是墙,是数据库。就我们的实际情况来说,是一个数据仓库,因为从我们开始把信息集中后它就变得规模庞大,性质复杂。每一个逮捕证、犯罪和事故报告、武器、地图、逮捕、投诉、法院传票、拦下、询问和搜身、青少年犯罪,数不胜数,全收集其中。就像我们在反恐中所做的联系分析。”佩特罗斯基说。
“对。如果你能把图像联系起来,”马里诺说,“你就能识别恐怖主义者,虽然名字各式各样,但人是同一个,既然有这等方便,我们为什么不用?好吧。他们快要抓到他了。上帝。就像我们应该为那样一个疯子不惜用绳索爬下桥似的。”
紧急勤务小组的警察悬挂在绳子上紧密配合,三面包抄。
“目前做不到。也许有一天可以。”佩特罗斯基说,无视那位跳桥者和他的死活,“我们联系的是公共记录,比如地址、位置、物品以及其他大量数据,但不包括实际的面部照片。你真正能搜索的是关键词,不是文身照片。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因为我觉得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不知道你的注意力是在这间房间里,和我在一起,还是在乔治·华盛顿桥上。”
“我希望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脸。”马里诺对着平面屏幕上那个跳桥者说,“他有点眼熟。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样的人遍地都是,现如今司空见惯。这实在是太自私了。想死就死个痛快,别拿其他人垫背,别让别人为你铤而走险,别花纳税人的钱。他们今晚在贝尔维尤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明天我们就会发现原来他也是庞氏骗局的牺牲品。我们的预算已经削减了一亿,而现在还要把他从大桥上救下来,再过一周他又会用其他方式自杀。”
“不。他会上‘大卫·莱特曼秀’。”马里诺说。
“别惹我发火。”
“回去查一分钟前你查的那个拉什莫尔山酒鬼的文身。”马里诺说,伸手去拿他的咖啡,与此同时,紧急勤务小组的警察正在冒生命危险营救不值得他们奋不顾身的人渣,这种人多如牛毛,稀松平常,也许此刻已经落水,被海岸巡逻队队员找到,护送去了停尸间。
佩特罗斯基点击了他早先打开的一个文档,用鼠标把一个图像拖进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大空方格里。一张嫌疑人照片出现在数据墙上,一个黑人,文身盖住了他右侧脖子:如岩石露出地面垒起的四块头骨,在马里诺看来像拉什莫尔山,上面文着拉丁字:酒后吐真言。
“一瓶酒,葡萄酒。”马里诺说,两名紧急勤务小组的警察差不多抓到那个跳桥者了。马里诺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感受或他是否在说话。
“酒后吐真言。”佩特罗斯基说,“这句话得追溯到古罗马时代。他叫什么鬼名字?普林尼什么的。也许是普林尼·塔西陀。”
“蜜桃红和蓝圣斯红葡萄酒。还记得那样的时代吗?”
佩特罗斯基笑而不答。他太年轻了,也许从没听说过疯狗酒或美国大众啤酒。
“在车里喝一瓶蓝圣斯红葡萄酒,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把酒送给约会对象当纪念品。”马里诺继续道,“女孩们会把蜡烛放进酒里,让许多五颜六色的蜡烛往下沉。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蜡烛欢爱。好吧,我想你应该去体验一番。”
佩特罗斯基保持微笑。马里诺一直看不透他,只知道这家伙衣服穿得很紧。大部分电脑操作员都这样,但露西是个例外。她几乎不怎么花时间在如何穿衣服上,反正这些日子是这样。他瞟了一眼手表,寻思着不知道她和伯格与海普·贾德的会面进行得怎么样了,与此同时,佩特罗斯基则把图像在数据墙上并排摆放。那个联邦快递员脖子上的文身并排放在四个头骨文身和那句“酒后吐真言”旁边。
“不。”马里诺又吞下一口咖啡,咖啡又黑又凉,“你只要认真看就会发现根本没有相似之处。”
“我试过跟你讲,可你不听。”
“我在想文身图案,比如他那文身在哪里文的。如果能找到什么东西和它设计相同,我就能追踪到那位文身艺术家,给他出示一张这位联邦快递员的照片。”马里诺说。
“不在数据库里。”佩特罗斯基说,“用那些关键词查不到。用‘棺材’或‘阵亡同志’或‘伊拉克’什么的也查不到。我们需要一个名字、一起事件、一个地点、一张地图,总之要有点线索。”
“那FBI呢?他们的数据库呢?”马里诺建议道,“他们弄的那个崭新电脑系统花费了几十亿,我忘记它叫什么了。”
“NGI,下一代识别系统,还在开发中。”
“但我听说已经开始投入使用了。”马里诺是从露西那里听说的。
“我们所谈的是极端先进的技术,跨度涵盖多年时间。我知道早期的词汇已经输入其中,包括IAFIS,我想洲际之间的照片系统——IPS也是。不能真正确定还有什么其他的,你知道的,现在经济如此不景气,很多东西都被削减了。”
“好的,我听说他们有个文身数据库。”马里诺说。
“噢,是的。”
“所以我说我们得把网撒得更大些来追捕这个联邦快递混蛋,做一个全国性的,甚至是国际性的大搜查。”马里诺建议道,“从这里不能搜索FBI的数据库和他们的NGI吗?”
“不能。我们和他们的资料不是共享的。但我会把你想查的文身发给他们。这没有问题。好吧,他已经不在桥上了。”佩特罗斯基指的是那个跳桥者。他终于产生了好奇心,但并不太热衷。
“那就大事不妙了。”马里诺望着平面屏幕,意识到他错过了重大时刻,“该死。我只看到紧急勤务小组的人,没有看到他。”
“他在那里。”
直升机的探照灯来回逡巡着躺在地上的跳桥者,只能看到他的身体躺在人行道上的遥远画面,他没有跳中保险气袋。
“那些紧急勤务小组的家伙会被气死了。”这就是佩特罗斯基对这一幕的总结,“他们讨厌发生这种情况。”
“你把那个文身的照片发给FBI。”他看着数据墙上那个扮作联邦快递员的家伙,“然后我们再尝试做些其他搜索怎么样?联邦快递,也可以输入联邦制服、联邦帽。凡是和联邦有关系的都应该试一试。”马里诺说。
“有何不可。”佩特罗斯基开始打字。
沙漏又回到数据墙开始旋转。马里诺注意到壁挂式平面屏幕又变成了黑色,警察直升机直播结束了,因为跳桥者已死。他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为什么那个跳桥者看起来那么眼熟,像他看过的一个电影明星,是在什么电影中看到的?剧情是不是警官和妓女纠缠不清?那到底是什么该死的电影?马里诺想不起名字。最近这种情况好像经常发生。
“你有没有看过一部丹尼·德·维托和贝特·迈德尔主演的电影?叫什么名字?”马里诺说。
“我不知道。”佩特罗斯基注视着沙漏和那条令人安心的信息,你的报告正运行,“那部电影有什么关系?”
“世间万物息息相关。我想这就是连接点。”马里诺指着那个蓝色的大房间。
找到了十一份文件。
“现在我们要大展拳脚了。”马里诺说,“我不敢相信我过去居然讨厌电脑和电脑工作人员。”
他过去的确讨厌他们,并以取笑那些电脑工作者为乐。现在不会了。他已经相当习惯通过叫“联系分析”的方式来获得重要信息,并能通过电子方式立即发送。他变得非常喜欢事先掌握目标人物的过去经历、长相、人际关系,对自己或其他人是否存在危险,然后在电脑平面上滚动鼠标来调查案件或面见原告。这是一个勇敢的新世界。马里诺喜欢这么说,引用的是他从来没有读过的一本书上的一句话,但也许最近哪天他会读。
佩特罗斯基正在数据墙上陈列文件。内容包括武力攻击、抢劫、一起强奸案还有两起枪杀事件,其中涉及包裹被偷、言谈、职业描述,都提到过联邦快递,还有一宗涉及到一起致命的公牛袭击案。所有这些和文件相关的数据都派不上用场,直到马里诺看到一张交通司法局的传票,是过去的八月的第一张传票,数据墙上的图与实物一般大小。马里诺读了读传票中的人的姓,又念了念名字,新泽西州的埃奇沃特、性别、种族、身高、体重。
“好吧,知道么?看看谁跳出来了。我想让你接下来查她。”他一边看交通违法事件的细节一边说。
肇事者被发现于十一点半在南林荫大道和东一四九大街上了一辆纽约公交车,和另一名乘客发生了激烈争执,肇事者称对方占了她的位置,开始冲那名乘客大吼大叫。当警官找到肇事者,叫她停止吼叫、坐下来时,她骂道:“你把你该死的屁股快递到地狱去吧,我没做错什么,要怪就怪那边的那个婊子养的家伙太粗鲁。”
“她身上会有头骨文身?我表示怀疑。”佩特罗斯基讽刺地说,“我不以为她是我们要找的那个送包裹的人。”
“该死的,简直难以置信。”马里诺说,“你帮我把那个打印出来没有?”
“你应该数数你平均一小时说过多少次‘该死的’。如果是在我家,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多迪·霍奇。”马里诺说,“给CNN打电话的那个该死的疯婆子的声音像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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