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沼田一美送到平塚警局,见证她出面自首之后,平安回到“生野艾莎侦探事务所”。这里不是我的办公室,说“回到”好像也不太对,但是事实上,我还是觉得好像回到自己房间般松了口气,看来我已经稍微习惯这里了。
“到上面吧。”艾莎从事务所冰箱拿出两罐大罐啤酒邀请我。她说的“上面”似乎是楼顶。这女人真爱楼顶,我无言以对。不过实际上楼就发现春天的晚风很舒服,抬头一看,高挂夜空的上弦月好美。
我们轻触罐缘干杯,干杯的理由不重要。
我享受第一口啤酒之后,说出挂在内心的问题。
“总归来说,棚桥瞳是杉浦启太的什么人?”
“棚桥是杉浦的儿时玩伴,应该也是他男扮女装嗜好的优秀知己与帮手吧。棚桥瞳租的三〇四号房,杉浦用来当成自己收藏衣服的地方以及更衣室,尽情享受男扮女装的秘密嗜好。”
“即使杉浦遇害,棚桥瞳也完全没提到他的嗜好耶。”
“这应该是她对已故好友的友情证明吧。两人立下坚定的誓言,绝对不告诉任何人。何况棚桥瞳拥有不在场铁证,所以能够专心帮杉浦保密。”
“原来如此。”我拿起手上的啤酒喝一口。“话说回来,小艾,我再问一件事。”
“还有?我不是大致都说明过了吗?”
“不,还没。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正面注视好友询问:“你为什么在委托人面前述说错误的推理?”
艾莎的肩膀瞬间颤抖,接着若无其事喝啤酒。
“美伽,别乱讲话。我的推理哪里错了?凶手肯定是沼田一美,她自己不是也承认了?”
“对,这部分正如你的推理,但我觉得动机错了。”
艾莎如同试探般斜眼瞪我:“喔,怎么个错法?”
“你说,沼田一美发现杉浦启太男扮女装的嗜好,以此为理由大吵一架,演变成命案。但我不认为沼田一美发现未婚夫男扮女装的嗜好会气成那样。”
“这得目睹当时的场面才知道吧?”
“不,我知道,沼田一美认定未婚夫和其他女人幽会。不太受到老天垂怜的三十二岁女性,可能被某人抢走这个年轻帅哥,深陷这种关头的她肯定是在意得不得了,才会找上侦探事务所,还亲自溜进三〇四号房。结果呢?未婚夫有男扮女装的嗜好,如此而已。这确实令人失望,再火热的恋情也会冷却。虽然比起未婚夫有其他心上人的凄惨下场好得多。但我觉得这种结果别说生气,甚至和平到会让人松口气而落泪,不可能演变成命案。”
艾莎低声呻吟,拨起自豪的褐发,看来她不太想否定,我抱持着自信继续述说自己的推理。
“那么,沼田一美为什么会激动到忍不住动刀?将她逼到这种绝境的要素是什么?是女人,企图夺走她未婚夫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实际上并不存在,但她坚信这个女人存在,后来,一个女人终于出现在她面前,是身穿印花洋装的年轻女子,而且是比她漂亮的女子。”
“漂亮的‘女子’是吧……”
“对。她看见对方的瞬间就失去自制,然后袭击那个女人。对方遇刺之后发出呻吟,此时她才首度察觉自己错了。她刺杀的不是女性,是男性。不是想抢未婚夫的情敌,而是未婚夫本人。”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沼田一美杀了虚构的女子。”
“也可以这么说。如何?我觉得这样的推理比较正确。”
“确实。不过沼田一美没这么说啊?”
“她是故意配合你说的假推理。因为即使是真相,她也不想承认自己误杀未婚夫吧?”
“嗯,一点都没错。这样太过于悲剧了,很催泪。”
艾莎戏谑地以双手揉眼睛,作势哇哇大哭。接着她抬起头,突然摆出正经表情,低声向我说:
“不过美伽,总归来说都一样吧?凶手是沼田一美,她刺杀了杉浦启太。她已经自首认罪。无论她在警局或法院招供的动机是什么,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吧?”
艾莎不负责任地说完,像是要中止这个话题般,咕噜咕噜地喝着啤酒。
她对我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因而变得含糊不清。我想知道艾莎究竟是真的搞错,还是为了委托人而故意说错。但我最后决定不问。反正我就算问了,艾莎肯定会回答:“这种事无所谓吧?”我默默地喝啤酒。
“不提这个了,美伽。”艾莎突然以盯着猎物的犀利目光看我。“你颇具有天分喔,有前途。刚才的推理棒透了。好,决定了。”
“嗯?”我停止喝酒动作。“小艾,你刚才决定什么?”
“决定聘用。你想要工作吧?明天起到我的事务所上班吧。好不好?拜托啦。我之前也说过,话说回来,光靠一个人不可能当侦探混饭吃。”
“慢着,可以不要擅自决定吗?”我扬起眉角当面抗议。“何况,我为什么非得在你的侦探事务所当所长?”
“说这什么傻话,所长是我吧?刚出道的美伽是我的部下。”
艾莎交互指着她与我的胸口,像要厘清彼此的立场。
“总归来说,我是侦探、你是助手!”
“换句话说,你是狮子、我是驯兽师对吧!”
“那就算是这样吧!”我的粗鲁好友说完之后,豪迈地将啤酒一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