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高级住宅区啊,就算在晚上看起来也是很气派的呢。”我身边的西?说道,“你看这个路灯,多豪华啊!连马路上都铺着花砖呢。”夜已经很深了,但我们身后数米之外有一盏户外灯仍然亮着,让我们能在朦朦胧胧之间看到周围的状况。确实像西?所说的那样,马路是由石砖堆砌而成的,充满了“步行大道”装腔作势的风趣。
我看了一眼驾驶席前面仪表盘上的电子钟,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小时了。”
我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变换脑袋的角度,上下左右地来回寻找月亮的位置。夜空当中有一块圆形的光晕,但却看不到月亮本身。
“肯定是那户人家没错吧?”西嶋轻轻敲着驾驶席的靠背说道。
“刚才咱们都看过地图了吧。肯定是那家,没错的。”鸟井左手拿起放在副驾驶席上的高级住宅小区地图,晃了晃说道。这是一幅涩泽区的地图,地图的左边用圆圈标识着一个在这个小区里也算得上大宅子的房子,而那所房子,就在我们目前停车处的右前方二十多米的地方巍然矗立着。
这个房子被高高的围墙所包围,根据地图上的标示来看,这栋房子的主人似乎是叫“岳内善二”。
“这个男的难道就是总统男吗?”鸟井说道。
西嶋听到鸟井的话,马上强烈地反驳道:“怎么可能啊。我们大家的总统男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地方呢?!”
“什么叫这种地方啊?”
“就是说他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奢华的地方啊,再说了,我们大家的总统男,名字里面绝不应该有一个好像‘狱’字的汉字。”真不知道西嶋对总统男的名字抱有着什么样的幻想,反正我是无法理解。
“不过,为什么这个地图是复印的啊?”我用下巴指了指鸟井放在那里的那份地图。地图上标识出来的那个圆圈并不是直接画在地图上面的,而是先在原件上画好再复印出来的。
“因为如果要把住宅小区地图全都带过来太麻烦了,所以长谷川才直接复印给我的吧。”
“不过,如果是复印完了再在上面画个圈的话,倒还好理解。可是为什么连圆圈都是复印的呢?”
“什么复印复印的,真烦人啊,你赶紧回你的复印星球去吧。”鸟井说了一句无聊的笑话,然后一个人笑了起来。
“而且其他地方也有被画上圆圈。”我说道。地图的其他地方也有圆圈,在涩泽的东北方向上还写上了一个数字。
“那个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我们停止了聊天,整条大街上的人也都像配合我们似的仿佛停止了呼吸一般。街上没有一个行人。虽然偶尔有几辆出租车开过,但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出来遛狗的人,也没有从比萨店出来送外卖的人。这种时候就算是哪个住户抱怨说上一句“时间简直太无聊了,早上快点来临吧”,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
“没有人会认为一个过路魔会住在那种豪宅大院里吧!”
“所以啊,”西嶋愤愤不平地说道,“根本就是弄错了。从那种人家里出来的人根本不可能是总统男。”
“那么,总统男应该住在哪里呢?”鸟井不满地质问道,“就算是总统男那种人,他也得有个家吧?”
“反正总统男不会住在这栋房子里,也不会住在白宫里。”
“话说回来,还真是挺热的啊,太热了。”四十分钟之后,西嶋说道。他把手伸到车窗外面,作出扇扇子的动作。
“刚才可是西嶋你说要关掉汽车引擎的啊。”我通过汽车的后视镜,看到鸟井脸上浮现出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当然了。不论是汽车尾气还是车载空调,这些东西都是导致地球变暖的东西啊。”西嶋换上他平时的那种口气开始说道,“地球现在越变越暖,过不了多久就不能让人类居住了。尽管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却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不仅不把空调关上,还更加得寸进尺地把空调温度越开越低,甚至还会置身事外地说‘就算北极的冰川全都融化掉了也跟我没有关系,反正不是我的错’什么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安慰西嶋道。要是让西嶋这么没完没了地说下去的话,车里面会变得更热的。
“地球变暖这个问题是我们人类无法逃避的!”西嶋高声地朝着车外喊道。我被他吓了一大跳,我们要是被人发现、被怀疑可怎么办啊?
“西嶋同学,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你不要逃避这个车里的温暖度问题。”鸟井学着小狗吐舌头的样子,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道。他脑袋上那头花斑钓鱼郎似的头发,这时也委靡地趴在了头皮上面。
“不过话说回来啊,你的那份能打麻将的兼职还真不错呢!”鸟井突然将话题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说到了西嶋的那份保安员的工作上。
“你们到底赌多少钱啊?”我问道。
西嶋被我这么一问,顿时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结巴了一下。随后,他终于实言相告:“要是小南不来的话,我差不多得输掉十来万块吧。”
“十万?!”我和鸟井不禁大叫起来。
“你在搞什么啊!本来打工是去挣钱的,你倒好,万一输了不就反而赔钱了嘛,你要是输了可怎么办啊!”
“打麻将总是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因素嘛。比起这个事情来……”西嶋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头,加强了语气接着说道,“我真想问问,小南打麻将为什么那么强啊,这也太奇怪了吧!”
“为什么呢?”鸟井挠了挠头,不加思索地说道,“还真是的,小南打麻将就从来没输过。能把勺子弄弯,能把车子弄飞,而且打麻将还这么强,小南真是让人羡慕啊!”
于是我们的话题又转到大学的社团活动上面。
“我已经决定不加入任何社团了。”西嶋首先说道,“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再发现有意思的社团了,我打工的生活已经很充实了。”
“说起大学生活来,首先想到的就是社团活动吧,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我坦率地说道。
长久以来,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所有的大学生都会有一个所属的社团,而且大学生活的大部分亮点,比如谈恋爱啊,比如超乎常识的玩乐啊,这些东西都是发生在大学社团里面的。
正因为如此,我们这几个人里面,不仅是西嶋,我、鸟井、小南还有东堂,我们谁都没有参加任何一个社团,真让我简直无法相信。当然了,虽说我们都没有加入一个社团,但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由。东堂似乎是被那种排山倒海的社团邀请弄得厌烦了;小南一开始倒是参加了一个练习英语口语的社团,但是由于里面一个正经八百练习英语的人都没有,所以她就退社了;鸟井则是在一开始加入了网球社和滑雪社这两个可以一边玩,一边和年轻女孩亲近的社团,虽说这两个社团非常适合他,但是自从上次的保龄球事件之后,他渐渐减少了类似的活动,终于成为一个幽灵会员;而我自己则是至今也没有发现一个适合我的社团,因此也就哪个社团也没有参加。
“算了算了,就算我们都没加入什么社团,不是也能够体验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嘛。”鸟井十分高兴地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鸟井忽地探出身子来,说道:“有人来了哦。”
西嶋往坐在车窗边的我靠了过来。
我心里不禁大吐苦水,这样很热的,拜托你别和我靠这么近好不好。但是一看到西嶋那副积极热情的表情:“是总统男吗?”我也就不太好意思冷落他了。
我们几个人屏住呼吸,仔细打量走过来的这个男人。当他从我们面前经过的时候,我们不禁大失所望。
“什么嘛!”
那个男人穿着t恤衫和短裤,浑身散发着汗味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原来这人正是上次的那个格斗家阿部薰。
“真是白白紧张一场。”鸟井长吁了一口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原来阿部薰还在练搏击啊。”
“他不是搏击冠军吗?”我想起鸟井之前说的话来,我记得他说过,卫冕战快到了。
“他在卫冕战里输了啊。才打了两局就被人家给KO了,脑袋让人家结结实实地给踢了一脚。”
“阿部薰居然输了?”我的眼前开始浮现那场搏击训练火暴而又紧张的光景。阿部薰那浑身上下仿佛没有一点脂肪、满是肌肉的身体,与他那压倒周围众人、充满威摄的举动以及练习的样子,让我很难相信他会在搏击比赛当中输给其他的什么人。他在我的心里就像一块无论怎么敲打也不会崩裂的巨岩一般。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吗?
“据他本人说,他是因为膀胱炎发作疼痛难忍才导致输掉了比赛。”
“膀胱炎?”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病名弄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来与其说是“人上有人”,不如说是“人上还有膀胱炎”来得确切。
“听起来不过是个失败者的借口罢了。不过阿部薰在杂志上却满不在乎地表示,他是因为做爱的姿势不正确才导致患上了膀胱炎。这听起来也够可笑的了。”鸟井笑道。
“真是个性情豪爽的格斗家啊!”
“话说自从那以后,他就远离了大众的关注,媒体上也没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真没想到他居然还在练习啊。”鸟井歪着脖子,望着阿部薰远去的背影,不无感慨地说道。
那个阿部薰不会就是总统男吧?我透过车上的后视镜,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我本想和西嶋说说这个看法,但转念一想,总统男应该不会是他。在深夜袭击路人的那种阴险做派不是阿部薰的风格。
“啊!”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鸟井略显大声地叫道。西嶋此时已经被热得气喘吁吁了。然后鸟井又小声地嘟囔道:“来了一辆车。”
“车?”
“正往这边开过来呢。不过奇怪得很,车开得好慢啊。”
从正面射来的车灯进入我们的视野。那车离我们有三十多米远,车子似乎很大,两条光柱把漆黑的夜路照得有如白昼,仿佛要把我们几个从黑暗当中逼出来似的。或许是那车的轮胎很大的缘故,车子看起来显得异常得高。
“要停下来了。”鸟井轻声说道。
我们三个人蜷起上半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
车子慢慢靠近“岳内大宅”的围墙,终于停了下来。三个车门被打开,几个人影从车上走了下来。由于车体离地面很高,因此也可以说那些人影是从车上跳了下来。
下车的人影依次走到副驾驶座位旁,正在这时,其中一个人影往车子前轮上一踩,身子一跃,用手扒住“岳内大宅”围墙的墙头,随即一口气翻上围墙,消失在墙的另外一端。原来他们是拿轮胎当做跳板,借此来翻墙的。余下的两个人也如法炮制,轻巧地越过了墙头。
“这是要干什么啊?”鸟井低声问道,“这户人家难道不是总统男家吗?”
车子再次发动,慢慢靠近我们。在两车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我往那车的驾驶席上看了一眼。由于那车子比我们的要高出许多,我们只能歪着脖子抬头仰望。借助路灯的亮光,我看见了司机的面庞,在那一瞬间,我惊讶得差点大声叫出来。坐在前面的鸟井,以及横躺着把脸贴在车窗上的西嶋也不禁张口结舌。
“那不是那个家伙吗?”过了半天,西嶋才说出这句话来。
“那不是那个男人吗?为什么会这样啊?”西嶋又厉声说道。
在那辆黑色车子驾驶席中坐着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我们用保龄球对决过的牛郎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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