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口令看来是玩真的。
早上,三上打电话给跟自己同期、目前隶属于“专从班”的草野。虽然没有很要好,但至少也是见了面可以并肩喝罐咖啡的交情。他才说出“关于雨宫芳男,有点事情想问你”,草野马上就慌慌张张地说要出门,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刑警只要不用值班,固定都在礼拜六放假。三上一通电话一通电话地逮人,总算是找到四个跟他还算有一点交情的人,但是四个人都推说有事要忙、没空见他。从他们的语气可以很明显地听出是上面的人要求他们闭紧嘴巴。打到第五个阿久泽的时候,三上才报上自己的名字,对方就急着道歉:“不好意思,我什么也不能说,请不要怪我。”当他亲耳听见对方那种混杂着畏怯的语气,终于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刑事部上下一致的意思,就是他们对警务部具有敌意或恨意。
铁幕——脑海中浮现出老掉牙的两个字。昨天当他在搜查二课听糸川讲的时候还半信半疑,如今已是铁证如山。荒木田刑事部长下达的封口令不只是针对二课,就连一课的基层也都收到了。
刑事部这么仇视警务部的理由是什么?假设是二渡的调查行动惹毛荒木田好了,但原因真的只有那样吗?没有其他背后原因吗?话说回来,他连事情的缘由都不清楚。二渡为什么现在还要去查64这个案子?是因为刑事部有人心怀不满,把“幸田手札”的情报泄漏给警务,为了阻止情报继续外流,所以才下达封口令……是这样的因果关系吗?他认为这跟长官视察也脱不了关系,因为视察的目的是64,所以就埋下了火种。虽然想像出很多可能性,但是每条线都延伸不出去。这也难怪,眼下的状况就像是随着谣传在追查犯人一样,手边的线索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三上甩甩头,朝信箱走去。换作是平常,他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先看早报,今天则先打了电话。
把八份报纸全都浏览过一遍。果不其然,东洋和全县时报的社会版都出现了耸动的标题。
“八角建设专务被约谈”
“罪证一旦确凿就会收押禁见”
一股罪恶感在胸口蔓延。不管理由是什么,这两家的独家新闻都是从广报室放出去的,是从三上自己的嘴巴讲出去的。除此之外也有一股如鲠在喉的不快。秋川得意洋洋的笑容。赶在早报的截稿期限前飞奔离去的山科背影。对这两个人来说,今天肯定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广报室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其他失了先机的记者肯定会气得咬牙切齿。东洋也就算了,对于二课的案件几乎完全使不上力的全县时报居然也能在同一时间发出独家,无疑是让人跌破眼镜,甚至怀疑到广报室头上,认为这是广报室为了分化所动的手脚也说不定。还是会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东洋呢?认为东洋一面在总会上掀广报室的底,强调分化作业的存在,促使各家报社群情激愤、团结一致,另一方面却又厚颜无耻地偷跑,背叛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肯定会有记者这么想,然后所有人吵成一团。如果能因此导致各家报社自乱阵脚,结果自然是好的,但是也有可能事与愿违。毕竟捕风捉影的话谁也不敢乱说,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就只是不肯认输而已。但就算露出马脚,只要三上坚不吐实,真相就永远只有天知地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表面上,十三家记者俱乐部的成员还是会维持合作的关系,但私底下暗潮汹涌的猜疑与焦躁却会衍生出新的愤怒,就过去的经验来说,这些愤怒的矛头最后还是会指向广报室。
三上叹了一口气,合上报纸。
得让诹访去刺探一下敌情。部长下令的“冷却期间”只有针对三上一个人,为了研拟下礼拜应付记者的对策,也得知道这个独家新闻所带来的影响才行。
“你今天也要出去吗?”
当他开始换衣服的时候,背后传来美那子的声音。
“嗯,吃点东西就出去。”
“不在家休息吗?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不用担心,我睡得很饱。就像防颱工作那样,大人物要来以前的准备工作总是让人忙翻天。”
为了不让美那子操心,三上笑着把这个话题带过。脑子里想的还是如何撬开封口令的铜墙铁壁。为了打开雨宫的心门,必须向专从班打听他的情报。但是当他打了五通电话以后,他已经理解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门路和交情全都派不上用场。要是像阿久泽那样采取低声下气的哀兵政策,他也只能举双手投降。当务之急不是要找出封口令的破绽,如果不能找出刑事部使出封口令这招的真正用意,要突破这道高墙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走廊上的警用电话响起。在安装的时候就设置了长长的电话线,所以也可以拿进客厅或卧房里。接起来的时候,脑海中分别浮现出石井秘书课长和诹访的脸。
是搜查二课的次席糸川打来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清楚。
今天早上那个,是三上先生的杰作吗?
他指的是东洋和全县时报的独家新闻。
“不知道。”
耳边传来非常刻意的叹息声。
“有人来找麻烦吗?”
刚才有四家直接杀过来了,还有五家打电话来问
“很火大吗?”
“上面呢?”
“荒木田部长有打电话来吗?”
对于独家新闻比任何人都还要神经质的荒木田居然没有反应,可以想见他的心思目前肯定正在别的地方。
糸川换成试探的语气。
关于侦讯室里的谈话,我什么也……
三上打断他的话。
“了解,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到。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更没有任何消息可以走漏。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