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石头在水泥墙壁上又划下了一道划痕。这已经是第七道了。也就是说,从自己在屋顶上被推下来已经过了七天了。外面应该已经到八月了。杜王町一直在升温,囚禁着明里的一米宽的空间也十分的闷热。地面的泥潭蒸发了水分,周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湿气。
身边还有好些和自己一样从屋顶抛下的垃圾。纸箱的碎片和坏伞的钢架之类的东西。一张超市的垂幕也挂在了管道上,或许是被风卷过来的吧。明里用这些东西做了个帐篷,不过还不能遮住全身,只能在睡下时盖住头部,但着也比将整个脑袋都露在外面好多了,睡觉时也安心多了。虽然不能洗澡,但大神照彦扔下的物品里有瓶装水,可以用那个来洗脸。
像丛林般交错缠绕的管道旁边有一个排水口,她把那儿当厕所用。铁栅栏一般的盖子是用五金制成的,完全没法拆卸,也不能把手从缝隙间伸进去。往下窥视时能看到蔓延有两米深的黑暗空间。可能是通往下水道的原因吧,凑过去时一股恶臭迎面扑来。明里只利用这儿来解手和扔垃圾。
她侧耳倾听着远处传来的熙攘喧哗声,以此来打发时间。偶尔听到几句零散的对话,她都会欣喜若狂。
接近正午的时候,明里清了清嗓子,这时她听到不远处有猫在叫。一只猫贴着银行的墙壁爬到身边。它戴着红色的项圈,毛色呈浅茶色。它的脸上浮出惊讶的表情,好像很不解为什么会有人类在这儿,但它很快就转身溜进了杂居公寓和银行狭窄的缝隙间。对人类来说十五厘米等于是盖上了一块盖板,但对猫来说只不过是无数小径中的一条吧。
等等,她想大叫但却发不出声音来。舌头不能灵活地转动,被药品烧伤的喉咙只能发生咻咻的是衡阳。她将手臂拼命地挤进猫消失的缝隙间,但只能挤到肩膀处。比明里所在之处更狭窄的空间延伸向远方。前方又被别的大楼堵住了,猫的屁股绕过大楼缝隙间细长的拐角,消失在了视野中。
天黑后,塑料购物袋像往常一样扔了下来。除了瓶装水、饭团、小点心等食品以外,里面还装有一只签字笔和一本笔记本。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从手感和气味上就能分辨出来。
“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其特征是拥有语言,我赐给你语言吧。就算你不能吟唱魔法的语言,也应该能在笔记本上书写出来。放心吧,两星期后就能发出呻吟声了。”
屋顶上传来了大神的声音。他的身影背对着月光,俯视着大楼之间的夹缝。他已经不使用手电筒照明了,半夜在屋顶打手电的话被人发现的几率会很高吧。尽管不知道他耍了什么小手段,每晚都能这样出入大楼,但他肯定给了警卫不小的报酬。
饮进下了药的水时,明里以为自己会死掉。但那水并不是用来毒死她,而是用来烧毁她的嗓子的。溶解的药物和唾液分泌的消化酶起反应并放热,之后会被胃酸中和为无害物质。
“那药我也注意调了下份量,让你喝了也不会死的,不过还是有可能会把所有的内脏都溶化掉,所以你果然还是幸运的。不过你活着对我来说也是种幸运。”
就算能发出声音来,明里也没打算呼救。但估计他不会相信吧,他并不认为对她说伤害她父母的威胁能一直奏效。
“我说过无数次了,微不足道的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能摆脱那两面高墙的束缚。虽然现在有点暗不太好写,不过你只要在笔记本上写下魔法的语言后,放在显眼的地方就行了。我会扔下吊线和吊钩的。”
他还没找到装有五千万日元的旅行包藏在哪里。
“对了,还有件事估计你会很高兴吧,你父母找到公司来了。他们联系不到女儿,现在都担心得很。我跟他们聊了很久哟,毕竟我是你的朋友嘛。我鼓励他们说‘你家的女儿肯定是外出旅游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不用担心’。我现在都成为你父母的心灵支柱了。你妈还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一个劲地感谢我,老泪纵横地不停地说着谢谢。真想告诉他们‘你家的女儿其实就在公司附近,像只快断气的野狗一样地爬在地上,浑身都是泥土’。不过说起来,你妈的手还真是又壮实又粗糙,全都是裂开的口子,就像根棍子一样。我的手被她握住的时候,说实话我都打了个寒颤呢。那是干农活干的吧。”
明里曾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父母,但他说先瞒他们一阵子吧。如果把他的名字告诉了父母的话,他们就应该会注意到他了吧。或者如果自己和父母一起住的话,他们大概也会察觉到他的存在吧。
明里心想,父母为了寻找自己的下落会不会已经到自己家里去了呢?房子里留下的大量物品可以证明自己和大神的关系,但这些证据会不会已经被销毁了?以前自己给过他一把房间钥匙,说不定他还会在自己的桌上放一本长途旅行指南呢。父母看到那个的话,也许就会以为自己去远方旅行了。可实际上自己还在同一座城市,而且就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
第二天,明里确认大神不在屋顶之后,将伞和碎布做成的帐篷当成遮蔽物开始写信。
“……在我还没说出钱藏在哪里的时候,他应该还不会杀我。他说如果我呼救的话就会去杀害我的父母。请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联系警察……”
她详细的写下了自己所处的状况和被囚禁的地方,以及大神照彦这个男人的目的等。他扔下来的笔记本大概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所以她写了好几张纸。如果能躲开大神照彦和外界取得联络的话,自己应该就能得救。问题是如何把这封信送到外面去。
她试着将纸卷成一团,把手伸进管道的缝隙间朝大路方向扔去。如果运气好能扔到外面去的话,可能会有行人捡起它。她用卷起来的纸团实验了好几次,但错综复杂的管道和空调室外机等障碍物实在太多了,再加上距离也太远,所以都没有成功。她也试着把它折成纸飞机往外面扔,但结果仍是徒劳无功。所有的纸飞机都在中途遇到障碍物掉落到地面上了。于是,她放弃了往大路扔信的想法。
她也想过把信装进以前装水的瓶子里,再扔进平时当厕所使用的排水沟中。总有一天瓶子会飘到大海里,也许就会有人读到了。但玻璃瓶的直径比嵌在排水沟上的铁格子明显大出很多,而且也不能将玻璃瓶折叠成能够通过铁格的宽度。没有能使物体变柔软的能力就无法将装有信的瓶子扔出去漂向大海。
难道真的没有把信扔出去的方法了吗?不,还有唯一的一种可能。明里把信抱在怀里,慢慢进入了梦乡,因为她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个机会。不过,她每次都会把食物留下一小点。留下一些从上面扔下来的香肠。当那只茶色的猫再过来时,有食物的话说不定就能吸引到它。
穿过大楼墙壁之间窄窄的缝隙来到这里的那只猫戴着项圈。如果能把信绑在项圈上的话,就应该能送到饲主的手里。
明里暗下决心,绝不向那个男人求饶。自己要逃离这里重获自由。总有一天自己会浸浴在朝阳下,深深地呼吸着杜王町的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