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难得地待在自己房间里独力调查。说是调查,其实不过就是上网搜寻资料罢了。虽然只是个格局很小的尼特族侦探,总比老是靠爱丽丝调查好些。
桌上排放着两张名片——一张是由美小姐的,另一张则是堀田清的。结果两家公司的地址位于同一栋大楼,捡到堀田先生的名片时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正是出自于此。
我很轻易地便找到了答案。
利市多超市的母公司,正是和久井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也就是由美小姐的公司。
这件事很难让人觉得只是巧合,但由美小姐和堀田清之间的关系也因此连结了起来。我窝在一点灯光都没有的房间里,对着荧幕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就是那尊风狮爷摆饰。友造哥之所以锁定冲绳的业者前去拜访,该不会就是为了找寻成对的另一尊风狮爷吧?
那个问题的答案果然也潜藏于宽广的网路之海。
“……原来如此,五月十二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我回想起友造哥说过的种种,自言自语地频频点头。这件事和案件本身恐怕一点关系也没有,却是吹散我脑中胡思乱想的必要事实。
那么好的店果然不该就这样倒闭。
隔天,放学后。
“利市多的母公司?”
对于我鼓起勇气提出的质疑,窝在侦探事务所床上、蜷缩在被子里的爱丽丝只是漫不经心地如此回应。
“和久井食品啊!和久井由美的父亲就是社长。”
“原来你早就查到了?”
“那又如何呢?”
尽管我整个人心浮气躁,却还是勉强忍耐着继续说明。由美小姐固然可能目击装设监视器的过程,在酒遭人动手脚那天却有不在场证明。另一方面,堀田清虽然没看见装设监视器的情况,案发当日却一直在冈林商店附近徘徊。也就是说……
“要是两人串通好,和久井由美将监视器装设资讯告诉堀田清,就有可能联手入侵——你想这么说是吗?”
“对。”
为什么这个人还如此冷静呢?我边点头边感到奇怪。
“我该说什么才好呢?你的思考短路情形实在令我无言以对。你的脑内世界就只容得下那两个嫌犯吗?”
“唔……可是……只当成单纯的巧合也太……”
“怎么可能只是巧合!你忘了吗?和久井食品和冈林商店可是从上一代就认识的老交情喔,那家‘利市多’恐怕就是在和久井食品的指示下看准了冈林商店而开的。”
看准了冈林商店……而开?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大张旗鼓地只为了整倒一家小酒馆?什么跟什么啊!这岂不是比我的假设还莫名其妙吗?
“不过……还是有件事必须让你来处理。这么一来也能消除你那极度任意的怀疑吧!”
从爱丽丝的口气听来,我的意见似乎已成了完全不必列入考虑的突发奇想。
她招了招手,于是我怀着不寻常的紧张心情爬上了床。
“我问你喔……”我鼓起勇气开口提问。
“什么事?”
“呃……我就这样随随便便爬上床……你一点也不介意吗?”
爱丽丝瞪大眼睛眨了眨,歪头表示不解。
“啊——算了。对不起,当我没说过。”
要是介意也不会让我上床了吧?我顺着爱丽丝的意思在键盘旁坐下,面前众多荧幕之一映出了冈林商店里的监视器画面。
“根据你的假设,只要弯着腰从柜台后方走向通往仓库的走廊,就不会被监视器拍到。是这样没错吧?”
“……嗯。”
“但那里真是完全的死角吗?”
听了爱丽丝的话,我试着放大那个部分的影像。少校的监视器不愧是高画质,就算一直放大也没出现马赛克的情形。
从柜台后方通往仓库走廊的入口挂着一块深蓝色布帘,只要蹲在柜台后方慢慢靠墙壁进入走廊,监视器应该就拍不到——
“不对……并不是完全的死角……吗?”
布帘并没有完全遮住走廊的横幅,除了和墙壁之间有一道缝隙,布帘中间还有开岔,隐约可以看见帘后的情景。如果有人通过走廊,从荧幕上仅占些微画素的缝隙间应该还是能看出端倪。
“接下来我们针对可能犯案的期间进行搜寻吧!我来编程式码,你就负责决定可辨认的画素范围吧!”
“……嗯。”
要长时间检查极小范围的画素变化,与其趴在荧幕上以肉眼观察,还不如编写程式检验来得迅速确实。
至于搜寻的期间,从友造哥分装完毕离开仓库,直到隔天伯母发现酒被动手脚,大约是二十个小时。
爱丽丝写好的程式在短短三十秒之间迅速跑过了二十小时的录影画面。
却一次也没停下来。
“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结果代表什么意思吧?”
爱丽丝在我耳边轻声低语,我只能呆呆地点头。
“哦?收到邮件了。”
爱丽丝转向其他荧幕。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个结果,于是又试着跑了一次程式。结果当然一样。电脑不会犯错,错的永远都是人类。
那二十小时内根本没有人靠近过仓库。
既然如此——那究竟该如何下手?
犯人又是如何进入仓库的?
“哼……麻油吗?还真是刚好。”
爱丽丝突然这么说。我跟着看向那面荧幕,正好看到她关掉电子邮件信箱。
“……那是什么?”
“这次混进酒里的杂质分析结果。据说只有麻油。好啦,接下来就看要如何收尾了……”
如何收尾……?
“因为已经真相大白了不是?”
“咦咦咦咦?”
爱丽丝耸了耸肩。
“拜托你不要没事就大惊小怪。你该不会认为那也是侦探助手的工作之一吧?”
“不是啦……可是……”
“通往真相的道路一向都是如此单纯,但侦探的工作却在于发现真相之后。”
爱丽丝取下裹在肩上的棉被爬下床,接着拉开衣柜。我第一次看到衣柜里的模样,挂着色彩缤纷洋装的衣架整齐地排列其中。原来这家伙有这么多衣服啊……?
最后她取出一套衣服放在床上——纯黑且没什么装饰的素面洋装。
是我曾经看过的——丧服。
爱丽丝回到床边,从最上面一颗扣子开始轻解睡衣。
……咦?给我等一下!我慌忙跳下床。
“要换衣服之前先说一声啦!”
“嗯?你要去哪里?这件衣服很难自己拉上背后的拉攵耶!给我等一下!”
我说你啊……
总觉得再说什么也没用,我只好躲到厨房等待爱丽丝换完衣服。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见她到处打电话给其他人的声音。
“友造吗?是我。你过来‘花丸’一趟吧……嗯?女朋友也一起来?没关系,那正好。你客气什么啊……不,事情还没完。得再花一点时间……”
“……没错,在‘花丸’集合。友造好像九点左右才有空,所以就约那个时候……嗯,结束了。我全都明白了。”
最后是放下话筒的声音。
“鸣海,背后的拉攵就拜托你了!”
爱丽丝的脸蛋突然从冰箱另一边探了出来。我叹了口气,乖乖站起身。
爱丽丝穿上丧服的时候——
也就是案件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