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俞智先廉越 本章:第十一章

    人力车夫将车停在洋楼前,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气喘吁吁告诉邝秋菊,这座小楼就是她要找的地方。邝秋菊跳下车,把写有地址的纸币递给车夫,撒腿就往小洋楼里跑去。

    郑大人把朱瑾带到了自己的客舱,请茶为她壮行。甲午战败后,中国的仁人志士都在寻找救世的良方。康梁提出的是维新变法;李鸿章提出的是洋务运动;孙逸仙则主张推翻帝制建立共和。眼前的朱瑾不能不让他钦佩,如果不是有人举报,如果不是职责所在,他完全可以视而不见。现在,没办法,他只能把朱瑾交给领事处置了。

    面对岸上再熟悉不过的城市,朱瑾有些感伤,她没想到自己是以这种方式回来的。

    客舱里的乘客纷纷下船了。

    冼致富从客舱里探出头,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一下子钻出来,提着箱子,装模作样地快步走向梯子,逃跑似的溜了。

    简肇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掏出父亲为他买的那张“大字”,起身朝舱门走去:“开门。放我出去!我不是猪仔,我有‘大字’,有合法身份。叫阿伍还我船票,我要下船。”

    阿伍听见叫声,一边应着一边跑去向龙三禀报,这会儿可是一点乱子都不敢出了。

    唐阿泰小心翼翼地问肇庆:“你怎么……要走?”黄裕达也围了上来。

    “两位哥哥,实不相瞒,我这次过番,其实是家父已经安排好的。虽然我做了违背家父意愿的事,但我并不后悔。我和兄弟们在海上一起度过生死的日日夜夜,让我懂得了很多在学堂里根本无法明白的事。如果我现在不出去,跟你们一起不明不白地被他们送到什么地方去当猪仔,家中二老得不到我的音讯,势必担心。如果我能出去,找份差事安顿下来,一定想法来搭救两位哥哥。到那时,我们三人同心协力,在南洋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再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不知两位哥哥能否理解小弟的苦衷?”

    黄裕达点了点头。唐阿泰却担心南洋那么大,也许从此再无相见之日。

    简肇庆笑了:“二弟别怕,我七阿叔在此地已经多年,和我阿爸一样长年往来于南洋与国内,专门从事运送侨批。我听阿爸讲过,没有我七阿叔办不到的事,也没有他找不到的人。”

    唐阿泰还是有些伤感,他求肇庆帮他办件事。他是为了找邝秋菊,被冼致富蒙骗进来的。能在船上见到她,也觉得不虚此行。但是……一路上遭受如此磨难,生生死死熬过来,突然让他惦记起家中老父来了。自己过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不服他老人家的管教,任性惯了。不知为何,这些天每每想起甚是悔恨。“如你能出去替我这个不孝之子给他老人家捎封信,报个平安,让他派人过来接我回去,那我将感激不尽。”

    邝振家和彭虾仔虽然痛恨唐阿泰,但也为此一番话动容。“就是!简老弟要是能出去,也给我老娘报个平安。”虾仔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求肇庆捎信。简肇庆拿出纸笔,一一写上他们家人的地址名字。一双双期盼的眼睛,让简肇庆尤为感动,写字的手都颤抖起来。

    简肇庆把记录的地址一一收好:“诸位放心,地址我已经收好。下船后各位好自珍重,今后不论受多大的苦,遭多大罪也要熬下去。别忘了,家中父老还在等着我们寄钱回去呢。”

    舱门打开了,龙三带着一帮人走了进来,他把目光投向了简肇庆:“学生仔,我听阿伍说你有‘大字’,要登岸。这么说你阿爸很有钱啊,办一个‘大字’可要花不少银子啊。‘大字’呢?”他笑眯眯地看着简肇庆。

    简肇庆从怀里掏出“大字”,龙三凑上前去一把将“大字”抢了过去。简肇庆没防备他会明抢,急了,刚要伸手抢,龙三身后的几个人一步窜上来拦在了他面前。

    舱里的人大吃一惊。

    龙三笑道:“别急,我只是想看仔细了。你说你这个阿爸,也真够狠心的,让你一个学生仔只身一人孤苦伶仃地漂洋过番,要苦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挣回买你这张‘大字’的银子呢?真是不明白啊!”说罢从怀里掏出烟袋和洋火,划着一根火柴。

    阿伍一惊,他知道龙三想干什么了,忍不住说了一声:“三爷,使不得!”然而龙三已经点着了“大字”。

    简肇庆急了,上前就抢,黄裕达、容铁铸、唐阿泰几个人也围上前来,地皮丁一看不好,和阿炳挥动着手中的皮鞭抽打起来,人们捂着脑袋左躲右闪着,混乱中“大字”很快烧完了……

    龙三恶狠狠说:“学生仔,这一路,因为你不自量力给三爷我添了不少麻烦。正好,这船猪仔也死了不少,你就老老实实充个数,给我做猪仔吧,有的是苦等着你吃。我已经对你太客气了!等上了岸那些番仔拿水龙头冲你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狠。”

    大家已经被绝望所包围,愤怒地一步步地朝龙三走来。阿伍见事情不妙,突然掏出枪来顶住简肇庆的胸口,大吼一声:“谁也不许再往前动一步!”

    大家全都停下了,惟有沉默。

    简肇庆安慰着泪流满面的唐阿泰,他不想给大家带来麻烦,只能如此了。

    一辆敞篷汽车停在了新加坡码头,段大人走下车,他是清政府驻新加坡的领事,专程来接郑大人的。

    一艘客轮已经靠岸。

    船上的旅客陆陆续续走下了栈桥,段领事一见郑大人就迎了上去:“哎呀,郑大人,段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段大人太客气了。郑某何德何能敢劳您的大驾在此迎候,您派个书吏来领领路就可以了嘛!”郑大人客气地说。

    “您是钦差大臣,奉旨督办南洋华侨事务,我可不敢怠慢!快上车吧。”段大人在前面引着路。

    郑大人笑了,他和段大人是同科进士,年兄年弟。

    在他们寒暄的时候,旁边又开来一辆轿车,车上下来两个穿马来警察服装的人,直奔被绑的朱瑾,两人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拉开后座车门把朱瑾推进去,很快就开走了。

    郑大人被请上车时,不见了朱瑾,回身问衙役,衙役说让汽车接走了。“啊。段大人,你们的办事效率很高嘛!”

    “郑大人过誉了。就这样英国当局还嫌我们的官场繁文缛节太多。”

    二人上了车,郑大人直说还是在国外好嘛,同样的品级,在国内我就只能坐轿子出行。

    段大人乐了:“汽车和轿子各有所长嘛,中国官员的轿子是身份的象征,什么颜色,几个人抬,出行时敲几棒锣,都有定制。像你这次奉旨办事,那怎么也得是净水泼街黄沙垫道。那可是威风八面。坐汽车就不成了,人家是批量生产,全一个样儿。不管是不是官员,有钱就能买,就能开。”

    “对对对,段大人说得也是。啊,对了,我这次在轮船上,抓到了一个女革命党朱瑾,是参与广州暴乱的南洋华侨。”

    “你交给我,我把她押回国内交给朝廷处置就是。”

    郑大人一愣:“我不是交给你了么?”

    段大人也是一愣:“交给我了?在哪儿?”

    “码头上。我的随从交给你下边的人的。一辆汽车把她拉走了。”郑大人说。

    “不对,领事馆只有这一辆汽车。”

    郑大人“啊”了一声,知道朱瑾是逃脱了,一时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忧。段大人想了想,出了一个无伤大雅的万全之策,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两个人竟开怀大笑起来。

    两个“警察”把朱瑾带回了晚晴园,其实他们是革命党人林希和关键。朱瑾奇怪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在船上被捕?当她知道报信的是一个年轻的太太时,立刻想到了邝秋菊。

    “人呢?”朱瑾蓦地站起来。

    佣人忙说,她去码头等她阿哥了。

    朱瑾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了这一路上的经过:“她是个初到新加坡的农家女,人地两生举目无亲,我得去找她。除了我,你们谁也不认识她。”林希和关键赶紧跟了上去。朱瑾来到码头,码头上早已人去船空,一片寂静。

    朱瑾四处张望,心中十分担心,不过想到自己在一张纸币上给邝秋菊写了地址,但愿那张纸币还在她手里。

    这边厢,简阿七同样没接到肇庆,心里很着急。正急匆匆去电报局给阳春发电报。

    邝秋菊从晚晴园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回码头的路,但码头上已是人去船空,想回刚才的小楼找朱瑾介绍的人,但是手上的那张钱已经给了车夫,不知道地址,只好失望地在码头街道上乱闯。

    阿伍一行人走了过来,邝秋菊认出了阿伍,迎上去问。阿伍打量着邝秋菊,认出了她,说:“英国海关说统舱里有传染病,要把他们留在这里观察、检疫。少则三天,多则五天。”阿伍与邝秋菊说话时,地皮丁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他咽了口唾沫说:“阿伍哥,要不我们把这位小阿妹一起带走吧。”

    阿伍看了看地皮丁,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心里不免生气:“她要是你自己的亲阿妹呢?”

    “什么意思?”地皮丁否认着。

    阿伍反问:“你什么意思?”

    地皮丁无赖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呀。一个小阿妹,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出什么事。”

    阿伍没理他,他想帮邝秋菊在码头附近安排个旅馆先住下,等检疫完了,再做打算。邝秋菊不信任地看看阿伍一行人,拒绝了。阿伍追上邝秋菊,告诉她邝振家要去干活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怡保金山沟的锡矿,一个是马六甲橡胶园,至于到底去哪,得过两天才知道。他指着不远处的小楼:“我就住那,过两天可以来找我,一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邝秋菊谢过阿伍,马上离开了,她不想和这些人在一起。

    邝秋菊在街上踽踽独行,她一边走一边凭记忆寻找着刚才去报信的小楼。

    天黑了下来,街灯亮了,路面一层积水,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

    邝秋菊在码头边一条陋巷里看到了一家小旅店,她掏出口袋里的钱看看,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小店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华侨陈先生开的,两人一搭话,秋菊知道陈老板是汕头人,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同乡,她心里挺高兴。

    陈老板看着邝秋菊的装束和拎的皮箱,以为是大家闺秀,住这样便宜的房间,太委屈了,不想邝秋菊掏出了所有的钱也不够住一晚上。陈老板摇摇头。邝秋菊拎起箱子就走。好心的陈老板拦住她:“你以为这是在唐山?这里的蚊子能把你咬死!不成不成!要不这样吧,旅馆里的一个洗衣工请假回家看孩子了,你就在这儿顶她几天,我让你白吃白住好不好?”

    邝秋菊高兴坏了,当即放下东西就去干活。她一边洗衣服一边向陈老板打听马六甲橡胶园和怡保锡矿的情况。

    “马来亚的橡胶园和锡矿大多数都是华人开的。马来亚最大的城市是吉隆坡,以前是一块蛮荒之地,吉隆坡在马来语里的意思就是泥泞的河口。有个华人叫叶亚来,是他在那发现了锡矿。吉隆坡有个挺有名的仙四爷宫,就是叶亚来为了纪念华人开矿的先驱建的。”陈老板告诉她。

    “那锡矿要女人干活吗?我阿哥要是去锡矿做工,我也能跟着去锡矿帮他挣钱就好了。”邝秋菊关心的是这个。

    “那你只有当琉琅女了。这琉琅女名字好听,活儿可不好。琉琅女把挖来的矿泥,放在琉琅里,在水里边涮,让泥土冲走,留下锡米去冶炼。一天到晚站在没膝深的水里,弯着腰,不停地晃动着琉琅,干七八个钟头。时间长了,会落下腰酸腿疼的毛病。”陈老板告诫她。

    邝秋菊不怕在水里干活,在家的时候插秧除草割稻,不都得弯着腰在水里干活么?“我不怕。我就当这个琉琅女了!”

    邝秋菊的能干让陈老板挺喜欢,回屋拿了椰子汁给她喝。两人唠起了家常。听说陈老板来南洋十来年了,邝秋菊向他说了阿爸的事,她阿爸叫邝立冬,也是十几年前就下南洋的:“阿爸很瘦,五尺多高的个子,眉心上还有个红痦子。”

    陈老板摇了摇头:“我这来来往往的,遇见的人多,等我帮你打听打听。”

    邝秋菊又是一阵谢,心想自己命真好,遇到好人了。

    陈老板离开时嘱咐她:“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蚊帐掖好,这儿的蚊子很凶,咬着了容易得传染病。还有,你刚从唐山过来,每天早晨起床后都要冲凉,慢慢把体温降下去就习惯了,要不然会得热病。这是很厉害的病。不少唐山人一到这儿不习惯,就是死于热病。”

    邝秋菊点点头,谢了陈老板。

    简肇庆和猪仔们一下船就被海关人员关进了一个铁栅栏大门的露天大仓库。

    海关人员全都戴着防毒面具似的东西,用英语大声说着什么。简肇庆听明白了,因为每趟船上都有上吐下泻的,怕有人得了虎列疫,所以大家都要接受检查,至少要隔离三天。

    脚下的水门汀地面被太阳晒得直烫脚,这三天得怎么过呢?

    一个戴面具的官员领着几个穿白衣服、戴口罩的人进来,对着大家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番仔话”,一个番客给大家翻译,让大家集中到房子另一头去冲洗。

    猪仔们被赶到水槽前面,一个洋人嘀咕两句,番客突然高喊:“把衣服裤子全都脱掉,一件也不留!”

    一条条水龙冲向赤身裸体的猪仔们……

    好不容易冲洗完了,大家才穿上衣服,躺在地上晒太阳。

    容铁铸笑着说:“我觉得这一冲比刚才凉快多了,地也不那么烫了。可总这么蒸着也不好受啊。”

    唐阿泰觉得身上不对劲,跳起来在身上乱挠乱抓。简肇庆告诉他刚才冲他们的水是消毒液,刺激皮肤,又对黄裕达说:“消毒水对你伤口愈合有好处。别抓,要是抓破感染了就不好了。”

    三天,简肇庆看着天空出了神,他从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出现这样的波折。

    晚上大家就这样睡在露天地里,成群的蚊子在头顶飞,嗡嗡直叫,大家都无法睡觉了,只好坐起来互相拍打着。

    简肇庆用脚踢踢赖在地上不起来的唐阿泰:“快起来,这么躺着让蚊子咬,明天早上非生病不可。”

    “起来也咬,躺下也咬,我,我不想活啦!”唐阿泰两只胳膊乱抡着,他都要崩溃了。

    简肇庆想这也不是个事儿,这么多蚊子咬,谁也睡不着,还不如留两个人不睡专赶蚊子,大家轮着来,也许能安心睡上一会儿。这样一说,大家都同意了,肇庆首先带头赶起了蚊子。

    阿伍去会馆见龙三,第二天怡保锡矿和马六甲橡胶园的就要来领人,龙三让阿伍和海关通融一下,把爱闹事的那几个猪仔安排到怡保金山沟。那儿的把头管得严,不容易逃跑。老实些的分到橡胶园去,橡胶园管理比较松散。

    阿伍走后,龙三又叫来老贾,让他去刀疤脸那里看一看冼致富到了没有:“让刀疤脸一边照顾好他,一边看紧他。别让他跑了!”

    “明白。那,阿伍……”老贾提醒龙三。

    龙三挥挥手,说自己心里有数。

    老贾出门找刀疤脸去了。

    冼致富和刀疤脸正在咖啡厅里喝咖啡。冼致富喝不惯,觉得像鸦片似的。刀疤脸牛哄哄地告诉他,在这里的英国人、有身份的华侨和当地人,就没有不喝咖啡的。

    “冼哥,不能这么喝。喝咖啡是有规矩的,看着,这是杯子,这是盘子,这是勺子,搅动咖啡要这样,然后把勺子放在这里,端杯子要这样端,喝的时候也不要牛饮,要这样——”他呷了一口,“看明白没有?绅士!”

    正吹着,老贾走了进来。

    冼致富让了座:“三爷对我冼致富有再造之恩!请贾哥回去,代我多多致意。”

    “这就不必了。只要你心里明白在你来的这条船上谁对你最好,谁对你最坏就好了。”老贾说。

    “三爷对我最好!最坏……是黄裕达。”

    老贾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就知道黄裕达,我是说帮会里的人。”一双眼睛逼视着冼致富。

    冼致富想到了阿伍:“当然,人和人不一样。那个,那个伍哥对我就不算太好。”

    “看来你不糊涂。你先在老刀的船上住下。到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来找你。”老贾算是完成了任务。

    阿伍也不是糊涂人,虽然在帮会有地位,但也知道有人算计着他,所以也时刻提防着。这天晚上刚睡下,地皮丁就悄悄推门走进来,阿伍猛然坐起来,手里的匕首就要飞出去。地皮丁吓得叫了声:“伍哥,是我!”

    阿伍收了刀:“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地皮丁凑过来:“伍哥,你对我最好,有件事儿我觉得奇怪,不能不告诉你。冼致富没有死。三爷是把他扔到了阿贾事先准备好的网里。开始我想龙爷是做给猪仔们看的,可是,老贾吩咐我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阿伍一愣。

    “伍哥,老贾可一直盯着你帮会红棍的位子,是不是他在三爷那里使了什么阴招,离间了你和三爷的关系?”

    “好了,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不过,我阿伍身正不怕影子斜。睡觉去吧。”

    地皮丁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伍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可要多加小心。”地皮丁像来时一样悄悄地推开门,探出头往外看了看,然后走了出去。

    阿伍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思索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新加坡闹市区一幢坚固的二层楼房,伸出来的门脸树着几根粗大的罗马立柱。门楣上塑着“广惠银行”几个大字。

    这便是简阳春在新加坡的银行。

    大班椅子上坐着穿西装的中年人筒阿七,因为没接到肇庆很着急,他已经给简阳春发了电报,他要再问问肇庆少爷的具体船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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