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叮人的蚊子似乎已经吃饱,不再骚扰这些猪仔们。
简肇庆半依半靠地睡着,手还不时下意识地轰赶着蚊子……
肇庆的离家让雅兰没有一天不记挂,这么多天了也没收到肇庆平安到达的信,心里越发不安。简阳春虽然也担心,但想到肇庆过番到南洋是锤炼去了,吃点苦没什么,再说,那边还有简阿七照应,应该不会有问题。
这天,简阳春正和长寿公商量着在村子里建一座新式的小学的事。他想让族中子弟接受新式教育,费用自然都是他承担。附近陶家、李家的族中子弟也都可以来上学,还有其他散户的子弟,如果愿意来都欢迎。
长寿公很感动,别看阳春自己穿着粗布衣服,吃用也都很节俭,但却肯为家乡出力。“办学校,这可是功在当世,惠在千秋的大事啊!我岭南简氏一族,可长久兴旺矣!”
两人正说着,简肇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递上一份电报:“阿爸,七阿叔从南洋发来的电报,说他没有在您说的那班船上接到肇庆,问肇庆的船是不是改期了?”
简阳春一把夺过电报,仔细看着电文。陶家的舒燕说肇庆已经登了船,怎么会没接到呢?“快给你阿七叔去个电报,就说肇庆就是坐那班船去的。让他赶紧派人四处打探。”
简肇兴转身要走,阳春叫住他:“千万别告诉你阿妈!”
简肇兴急匆匆走了。
“看来我要去会一会宋县令了,是他把陶家小姐从汕头带回来的。他肯定知道肇庆是否真的上了船,我去核实一下虚实。”简阳春对长寿公说完就往外走。
长寿公叹了口气,宋县令一直想敲阳春一笔,这时去正好是送上门了。
简阳春何尝不知道,他拿出几张银票,为了肇庆,也只能这样了。
简阳春的来访让宋雅亭很高兴,亲自端起茶盏请阳春喝茶,简阳春取出银票和兴建中学的图纸请宋雅亭过目。
宋雅亭放下茶盏,接过银票和图纸,顿时喜上眉梢:“简先生这真是善举啊!爱国爱乡之拳拳赤子心理应在全县表彰!”
简阳春一摆手:“大人过誉,表彰就不必了。”
“简先生知道,鄙县地处山区,可谓山高皇帝远。虽说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永定这一带却很难沐浴到天恩。开发民智才能富国强兵,县里唯一一所中学,还是洋人的教会学校,宋某早就想在县城兴办一所以国学教育为主的学堂,可一直苦于囊中羞涩,于是乎,建校一事每每付之阙如。今日,简先生慷慨捐资,兴办义学,真乃我华侨之楷模,堪与陈嘉庚先生媲美啊。”
简阳春摆摆手:“兴办义学的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就请大人拨出一块土地,我会亲自督办建校事宜的。不过校址一定要宽敞。学校要有操场,以后每年可以举办春秋运动会。让族中子弟不但书要读好,还要有强健的体魄。”
宋雅亭知道这一套都是从洋人那学来的,不过他也不计较,只要出了钱,别的什么都好说:“督办建校事宜,就由本官代劳了,简先生以为如何?”他当然是另有所图。
简阳春惦记肇庆,也没有再争:“宋大人可否知道犬子肇庆登没登上开往南洋的那趟船?我在新加坡的堂弟去码头接肇庆,可没有见到他人。”
“这就奇怪了,我带舒燕回来时,亲眼见到他上船了。”宋雅亭也奇怪。
简阳春急了:“那肇庆和陶小姐在汕头码头时可有什么意外?”
宋雅亭想到了龙三,他眼珠一转,添油加醋地讲了肇庆怎么被抓,他怎么全力相救的经过:“那些猪仔贩们阴险狡诈,令郎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如再碰上他们可是凶多吉少啊!”
简阳春忧心忡忡地告辞了。
关了三天,海关人员打开了大铁笼子,终于放人了。
唐阿泰高兴得跳了起来,可算是熬出头了!在这又当了三天猴儿。再关下去,不被太阳晒死,被蚊子咬死,也得被他们的破面包噎死。黄裕达担心他们几个不能在一起,容铁铸、唐阿泰更不想他们几个分开。唐阿泰叹了口气:“被关在铁笼子里三天,也不知道邝秋菊去哪儿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别让人给拐了,那我这趟活罪算是白遭了。”
黄裕达指指邝振家和彭虾仔:“只要有他们俩,准能找到邝秋菊。”
唐阿泰觉得有道理,忍不住冲邝振家那边看了看。
彭虾仔捅捅邝振家:“唐阿泰又嘀咕什么呢?这小子,只要他跟简肇庆、黄裕达分开,咱们还得收拾他。”
邝振家摇摇头。唐阿泰也遭了不少罪,没准儿这个大少爷,不是头皮发热,是真心喜欢秋菊呢。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能和唐家攀亲。彭虾仔对邝振家的态度很不满意,他可是一心想报复唐阿泰。
还真让彭虾仔如愿了,在海关检疫处,地皮丁用鞭子把唐阿泰和简肇庆分开了,简肇庆攥住鞭子问地皮丁想干什么?
“学生仔,还觉得吃苦不够是吧。我是把你们分开,一拨送到锡矿,一拨送到橡胶园。就是因为你们几个不老实,才不能让你们在一起。听天由命吧,小子,不然又得受皮肉之苦。”地皮丁挥挥手中的皮鞭。
唐阿泰急得直跳,阿炳和几个人上来把唐阿泰和邝振家、彭虾仔几个人拴在了一起。彭虾仔冲唐阿泰笑了:“唐少爷,系上就系上吧,省着咱们兄弟走散了,兄弟还想好好照顾照顾你呢。”
唐阿泰更是心虚,大喊大叫:“我不,不能和他们一起。大哥,三弟,救救我啊!”
“你小子认命吧。放着在家少爷不做,跑这么远来狼嚎,还是省点力气,当苦力时用吧。”彭虾仔嘲弄着。
这时,阿伍走了过来。简肇庆一见阿伍,突然有了主意:“伍哥,我有话要对你说。”阿伍看看简肇庆,简肇庆冲着阿伍耳语着:“我可是在洋学堂学过英语的,你就不怕我出关的时候,跟那些洋鬼子把你们强迫我们当猪仔的事儿抖落出来。想不让我多嘴可以。要么把我的嘴堵上,要么就把我跟唐阿泰、黄裕达分在一起。只要我们兄弟不分开,你放心,我们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阿伍看了看简肇庆答应了,一是真怕出事,二呢,他的确很敬重简肇庆的仗义。阿伍招手叫地皮丁过来,冲地皮丁耳语了一阵,地皮丁点点头,走到唐阿泰身边,把唐阿泰、邝振家、彭虾仔和简肇庆、黄裕达、容铁铸拴在了一起。
唐阿泰乐了。
猪仔们排成两排向出口走去……
在海关检疫处出口,阿伍把一摞合约交给移民局英国官员时,移民局官员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两句就放人了。不想唐阿泰走到出口,突然对英国官员说:“英国佬,我是个少爷,是让他们抓来的,我不是自愿的!那合同是假的!”
简肇庆急得直拽唐阿泰。唐阿泰知道英国人听不懂,越发胆大。谁想他的神态引起了英国官员的注意,问阿伍这个人情绪这么激动,是在说些什么?
唐阿泰这一出口可把阿伍吓坏了,听英国官员问起,只好硬着头皮说:他是因为你们扣押他们在这里进行检疫观察,使他们吃了很多苦头,他向你们表示抗议。
英国官员看着唐阿泰,不悦地用英语说:“我们怀疑你们之中发生了疫情,为了马来亚的安全,这种观察是必须的。我拒绝接受你的抗议。”
唐阿泰用肩膀碰碰简肇庆,问这个英国佬叽叽喳喳说什么呢?简肇庆看了一眼阿伍。阿伍正警觉地盯着简肇庆。
简肇庆摇摇头。唐阿泰冲英国佬说:“你说什么鸟语,大爷我听不懂。”众人都笑了。
阿伍看着唐阿泰说:“英国官员说,你的嘴太臭,话太多了。”
阿炳和地皮丁上前推着唐阿泰离开了出口。
阿伍总算松了一口气。
出了关口,阿炳指挥一队猪仔上了一辆卡车,说是去马六甲橡胶园,被指定的人中有黄裕达和容铁铸。肇庆急了,大喊:“阿伍,你食言。你答应不让我们兄弟分开的。”
阿伍慢悠悠地来到肇庆身边:“学生仔,我是食言。我最恨别人要挟我。我已经给你留了面子了,把这个姓唐的小子跟你分一块。你再多嘴,我让你兄弟三个谁也见不着谁。伍爷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学生仔你最好识相点儿。”
肇庆、唐阿泰眼巴巴地看着汽车喷着黑烟,突突突地开走。肇庆对着车上的容铁铸大声喊道:“容大哥,黄兄弟就拜托你照顾了!”
车上的容铁铸重重点着头,黄裕达两眼含泪,大声喊道:“两位哥哥,多保重!后会有期!”
“快,上车。去怡保金山沟锡矿的路还远着呢!”地皮丁催促着简肇庆、唐阿泰、邝振家、彭虾仔所在的一队人上了另一辆卡车。临走时阿伍对简肇庆说:“你是条汉子,就是太嫩了。吃一堑长一智,接受点教训,对你小子有好处。”
“这就不必你来操心了!你还是留着这些溢美之词讨好你的龙三去吧!”简肇庆说罢很灵巧地上了车。
阿伍觉得简肇庆有人情味,地皮丁却说伍哥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阿伍叹了口气:“女怕嫁错郎,男怕人错行。我就不应该在这个圈子里混。”
邝秋菊一早起来用水冲刷着旅馆门口的街道,载着猪仔们的大卡车一阵风似的开了过去,邝秋菊隐隐看见了卡车上的邝振家,却不敢确定,但还是大声喊着追了上去。汽车上的邝振家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两眼发呆地看着前方。彭虾仔、唐阿泰也都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昏昏欲睡,谁也没注意她。
邝秋菊跑不动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湿透,头发像用水洗过了一样,顺着发丝流到脸上、眼里、嘴里……她终于绝望地停下来,看着大卡车绝尘而去。
邝秋菊不死心,又跑到了码头广场。她转着身子四下看着,往出口跑去。
邝秋菊跑到出口,被一个马来人拦住,用马来语问她要坐哪一班船?去哪里?
邝秋菊茫然失措:“我是想问问,在里边检疫的人出来了没有?”马来人听不懂,只是一脸茫然。邝秋菊急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马来人看着邝秋菊情绪激动的样子,一耸肩,冲一个华人招了招手,华人走了过来,马来人指指邝秋菊。
“阿妹,你有什么事?”
邝秋菊急得眼泪流了下来:“我想问问,在里边检疫的人出来了没有?”当她听说阿哥他们已经走了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无助地抱住了双腿,把头深深地埋下来,无声地哭了。
邝秋菊回到旅馆,一见陈老板就委屈地哭了。
陈老板问清了事由,说:“这怎么能怪你呢!人家海关放人还能提前通知你?这走得也太突然了。没关系没关系。我去堂口问问,你阿哥到底是去了马六甲还是怡保?要是怡保,是哪条金山沟?弄明白了,你再去找他。也就是分开几天,没关系的。”陈老板取出一张纸,把毛笔递给邝秋菊:“来,你哥哥叫什么名字?会写吗?”
邝秋菊接过笔来,吃力而认真地写上了“邝振家”三个字。陈老板看着笑了:“这字写得,难为你了。你歇着吧,我这就去堂口问问。”
陈老板在堂口碰到阿伍,一说邝振家的名字,阿伍就告诉他去了怡保查理管的金山沟。阿伍问陈老板为什么找邝振家,陈老板就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收留邝秋菊的经过。阿伍这才想起邝秋菊:“她是和我们一起乘船来的。你看,下船以后事一多,还真把她的事给忘了。”
“她就想找她阿哥,店里现在就我一个人,连个守门望户的都没有。也不能亲自去送她。”陈老板说。
在一边的地皮丁听了,马上说可以和他一起走。本来龙三让他去怡保的金山沟,他不愿意去。那个破地方,抬头看不出二里地,走路步步踩石头,酒馆妓院离好几里地,平时除了母蚊子,连个女人都没有。他去那里还不憋死!正想找伍哥向三爷求情换人,就碰上了这档子事。
阿伍明白地皮丁的心思,急忙阻拦:“去怡保有长途客车。你让邝秋菊自己去不就行了嘛!我这儿麻烦事够多了。”
地皮丁不乐意了:“你说得轻巧,她一个女孩子家,人生地不熟,又不会说英语和马来话,遇上坏人怎么办?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你就把邝秋菊送到这来。”
阿伍沉下脸:“我说不行就不行!”
不明事由的陈老板很失望地回了旅店。
没想到,晚上陈老板和邝秋菊在灯下收拾东西时,地皮丁自己找上门来了:“还真让我蒙对了,我逢人就打听,知道不知道这一带哪家旅店老板姓陈,还真让我找到了!陈老板,怎么?不认识我了?”
陈老板这才想起是谁,忙让进了屋。地皮丁进屋看见邝秋菊,礼貌地点点头,一改原来的恶相:“你好!”
邝秋菊也点点头,不过没有说话。
“丁先生,天这么黑了,你找我是……”
“啊,您不是说邝姑娘要去怡保么?我这人就是看不得别人有难处。再说了,大家都是唐山人,在外番就理应相互帮衬,你说对吧?我明天就去矿上,就是怡保邝振家干活的金山沟。我可以带着她去找她哥哥,不然,她一个姑娘,在这异国他乡的,言语又不通,再遇上个坏人,出事就不是小事。您说是不是?”
“我看伍爷不想让你带上她走,正打算自己送她去。”
地皮丁忙解释说:“伍哥这人太谨慎,他是怕这么远的路,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不好交待。你走以后我跟他说了,不就是领个路,当个向导嘛,晓行夜宿,能出什么事?再说,就真是遇上三两个不逞之徒,有我这一身功夫,他们也得不到什么便宜。是不是?要是您不放心,那,您还是自己送她吧,我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见!”
陈老板叫住了地皮丁:“慢,丁先生愿意送她,我连保镖都有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把盘缠钱给您。”
地皮丁推辞了一下接过钱:“不好意思,说实话,我最近把钱都通过信局寄回唐山孝敬老妈了,手头还真有点紧。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来接邝姑娘。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准备准备吧,我就不打扰了。”
陈老板送走了地皮丁,又忙活给邝秋菊打点行装,他找来一个竹箱子,把自己出嫁的女儿留下的衣服都给了邝秋菊,虽然不是什么好衣服,但秋菊是去金山沟当琉琅女,干活穿还是可以的。陈老板又把邝秋菊那身洋装收了起来:“这身洋装我先给你收着,等你什么时候当阔太太了,你再穿。”
“您就会拿我开玩笑。我未婚夫一个在锡矿做苦的猪仔,这衣裳我这辈子也用不着了。您看谁合适就送给谁吧。”邝秋菊一想到虾仔,心里对婚姻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那可说不定,你未婚夫要是跌一跤,捡个狗头金呢?”陈老板笑了。随后又叹了口气。这几天邝秋菊住在这,出来进去的有个人陪着,就和自己女儿没出嫁那会儿一样。这一走还真闪了一下。陈老板把路上吃的东西也准备下了,又拿几张钞票塞给邝秋菊。邝秋菊推脱说,已经给那个姓丁的好多钱了,她怎么还能拿老人家的钱啊。
陈老板急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一个孤身女子,身上没几个钱怎么行?听话,拿着!”他把钱硬塞给邝秋菊,起身翻开柜子,从里边拿出一把短匕首递给邝秋菊:“这个带上防身。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拿着。白天放在包里头,包要不离身;晚上睡觉的时候压在枕头下边。人要侧着身子睡。记住了?”
邝秋菊点点头:“记住了。”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陈老板离开了。
邝秋菊躺在床上,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熟睡的脸上,她在想着和亲人相见的喜悦……
第二天一早,地皮丁一身丝绸裤褂,还戴了一副墨镜,提着皮箱来接邝秋菊了。起初陈老板都没认出来,地皮丁朝邝秋菊一笑,说了句“走吧,邝姑娘”,陈老板才看出他是谁。
“丁先生,一路上给您添麻烦了!这孩子初到南洋,还请您多多照顾。”陈老板连忙客气地说。
“放心吧。我也是顺路。走吧,还能赶上上午的那班汽车。”
邝秋菊看着陈老板,不舍地说:“那我走了,过一段,我再来看您。别忘了,替我打听我阿爸的消息。他叫邝立冬,瘦瘦的,眉心有个红痣。”
“记住昨晚跟你说的那些话。”陈老板忽然对地皮丁有些不放心。邝秋菊使劲地点点头,陈老板还是有些担心地看着邝秋菊,追了几步喊道:“秋菊,一路小心。”
龙三一直惦记着黄裕达父亲的那颗浴血狻猊,自从老贾告诉他之后,龙三对阿伍就不那么信任了。这次,他把橡胶园交给阿炳来管,就是要把他从阿伍身边调开。阿炳同地皮丁不一样,地皮丁几乎成了阿伍的左右手了。
龙三随后到了橡胶园,他要单独审一下阿炳,打听清楚那个宝物的下落。
阿炳自然不敢说谎,如实地讲了黄裕达父亲下葬那天所看见的事:
“当时地皮丁说已经给街坊四邻那么多钱,让他们帮忙料理黄老先生的后事就可以了。阿伍不肯走,说黄老先生一辈子积德行善,儿子又关在大铁笼子里,咱们这些在外头游荡的人,帮他尽尽孝也是应该的。然后一边说一边替老先生收拾衣角,这才发现黄老先生放在胸前的双手下面压着一样东西。托在手里看,像是个玉石的狻猊。对了,老贾,是不是你当时就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说,这可不像普通玉石狻猊,这是浴血狻猊,能值好多好多银子!”
龙三打断他:“别说老贾,说阿伍!”
“啊,伍哥当时没说话,地皮丁当时听了老贾的话挺高兴,他说该着我们哥几个发财,他要拿去卖了,回来我们四个平分。阿伍不让,把狻猊放了回去,说这一定是黄老先生生前的心爱之物,就让黄老先生带着它一起走吧。”
“完了?”龙三奇怪了。
阿炳接着说:“后来就来了几个邻居,把黄老先生的尸体装进棺材抬走了。”
龙三一瞪眼:“阿炳,你把浴血狻猊拿走了!”
阿炳以为是老贾跟龙三说自己拿的,气坏了:“老贾你可不能血口喷人!”老贾忙为自己开脱。他的确没说过是阿炳拿的。
龙三又诈阿炳:“那就是你看见地皮丁偷走了浴血狻猊!”
阿炳摇摇头:“不,我没看见。不能胡说。我也没看见阿伍拿。”
龙三让阿炳把黄裕达叫来,他要亲自出马找到那个宝物。
黄裕达进来时,龙三格外和气地请他坐下,这让黄裕达很意外,他看了一眼才小心地坐下了。
“黄裕达,你家里有一个浴血狻猊?”龙三看黄裕达点点头又接着说,“我只是想问你,这个浴血狻猊,是你家祖传的么?”
“不是,我听我阿爸说过,他是从一个番客手里花了我们一半家产买来的。那个番客是潮州人。住哪儿我就不知道了。”黄裕达不明白龙三为什么问起这些。
龙三听了就不明白了,黄家让冼致富骗走的家产也就抵得上一个浴血狻猊。黄裕达为什么要把浴血狻猊随父亲一起下葬呢?其实黄裕达也没想这样,只不过因为父亲特别喜欢这个浴血狻猊,阿妈过世以后,父亲天天晚上要把浴血狻猊抓在手里才能睡觉。父亲被冼致富气死后,黄裕达求人把浴血狻猊压在了他的手下,其实,黄裕达是想杀了冼致富,再给父亲安葬,在盛检之前,还是要取出来的。
“龙三爷,阿伍说浴血狻猊已经随我父亲人土了,您问这个干什么?”黄裕达忍不住问。“浴血狻猊没有随你父亲入土。它不见了!”龙三生气地说。
“啊?这,这么说是阿伍骗我?!这个阿伍,太缺德了!他比冼致富还要坏,冼致富是从活人手里骗财,阿伍是从死人身上窃财!他该下地狱!求三爷为我做主!”黄裕达更生气。
“黄裕达,我实话告诉你,那个浴血狻猊应该属于我!”龙三说得理直气壮,几个人听了全是一怔。
“当年,这个浴血狻猊是一个南洋富豪献给太后老佛爷的贡品。我当时开的是镖局,负责押送这个浴血狻猊去京城。可是,在船上被人调了包,害得我更名改姓,不得不下了南洋。浴血狻猊既然是你父亲买的,我也就不与你计较了。否则,你活不过今天晚上!阿炳,带他出去!”龙三挥了一下手。
黄裕达从龙三那里回来,上了通铺,和躺在身边的容铁铸说了这事,两人认为就是阿伍拿走了狻猊。容铁铸要黄裕达别担心,先让他们狗咬狗,然后找机会把那宝贝抢回来。黄裕达这才安心睡下。
明天就要开荒了……